陳子軒看過之後道:“東翁,學生以為歸家有七八分可能收了還款,只因薄六疏忽沒有取回借契或讓黎管家寫下收據,歸家乘機誣告薄六,想再要一份。”
“夫子何以這般肯定?”
“歸允文是貢生,薄六是個草民,而且還是他家的佃農,兩相強弱分明,一般來講弱不凌強,薄六也沒有膽子敢誣告東家,此其一。其二,那黎管家病得蹊蹺,似能證明薄六關於天師宮符咒的話,否則歸家何不派黎管家前來訴狀?天師宮是天下聞名的神仙道場,符咒最是有名,黎管家遭符咒處罰的可能性很大。”
“呵呵,子不語怪力亂神,夫子怎麼也信起鬼神來了?”
“東翁有所不知,官場的規矩,縣衙門是個鬼神充斥的地方,新任長官新來乍到,必定要禮貌鬼神,才能心安。東翁急於公務,所以學生也沒有提醒,其實昨天上任儀式結束後,東翁應當起來一一祭祀衙門裡的鬼神。首先要拜的是衙門大門院落裡的土地廟,其次是內衙院落的宅神、門神、灶神,等等。各地衙門往往有不少莫名其妙的鬼神,也是不得不拜的。”
“有這麼靈驗麼?”陶勳調侃地問道。
第二章 峨嵋來人(上)
陳子軒道:“學生昨天特意請教禮房故吏本衙內有何鬼神須拜敬,他給我講了一件事。本衙署的後院裡有一個古墓,每任知縣到任都必須禮拜,誰也說不清這個古墓裡葬的是何時聖賢。
十多年前,有個姓馬的知縣到任,書吏告訴他這個慣例,馬知縣覺得要拜這麼個無名死鬼實在是太荒唐,就問禮房吏,是否有人不拜這個古墓的知縣。禮房吏想了想,說:‘前幾任有位李知縣沒有拜過。’馬知縣又問:‘這位李某人現在怎麼樣?’禮房吏說:‘現任湖北布政使。’馬知縣一聽放心了,說:‘我效法李公,不拜了。’可幾天後的一個晚上,馬知縣做了個惡夢,夢見一個古裝打扮的人來罵他,說自己是唐朝時此地的縣官,姓秦名佻,死後葬在這裡,‘本朝內閣學士某某在此當縣令時還要拜我,你竟敢不拜我!’馬知縣強辯道:‘李某人不是也沒拜嗎?’那人說:‘李某人當時氣正盛,現在他運氣已衰,我正要去取他的眼睛!’馬知縣嚇出一身冷汗驚醒過來,第二天趕緊穿上全套朝服,恭恭敬敬的到那古幕祭掃一番。不久聽說那位李公被革職,眼睛也瞎了。
學生聽說此事,又找來衙門內幾名老人詢問,皆證實確有其事,故欲請東翁明日擇吉時祭拜衙署鬼神,既說到鬼神之事,也就提起。”
“竟有這樣的事?鬼神欺到朝廷命官頭上來了。”陶勳有點吃驚,略一沉吟便道:“那好,就依夫子所言,明天下午祭拜鬼神。咱們繼續說這樁案子,這是晚生辦的第一件案子,不能馬虎,夫子認為當如何處理?”
“東翁在堂上的批詞、發票都沒錯,其中是非曲直也不太複雜,但要如何審理卻有些文章可做。歸允文有貢生的身份,又是本縣的土著,素有聲望,東翁初來乍到不宜拿他開刀立威。其實這裡面早已有了現成的替罪羊。”
“你是說那個黎管家?”
“東翁英明,不管怎麼說藜山村眾多人證可以證明錢確實交到黎管家手上,至於黎管家是不是回家如數上繳就得由歸允文說了算,黎管家違了仙家的鈞命,只怕被咒得重病不輕,弄不好連自辯的機會也沒有。到時審案就判他私吞了薄六的錢瞞主,判由他歸還即可。這樣不至於駁了歸家的面子,又維護薄六的利益。”
“夫子之言,令晚生茅塞頓開呀。”陶勳呵呵笑道:“說到立威,我正有一事要和夫子商量。我在赴任的路上收下兩名奴僕,派他們先走一步設法混進縣牢大獄裡,夫子替我到獄裡查一查,有沒有從景雲府來的袁笠、歐煥兩人。”
陳子軒一愣,旋即拍掌笑道:“妙啊,妙啊,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