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是個眼線,入宮有些年月的人誰瞧不出?我淺笑:“所以姐姐今日這出是將計就計了?”
“是將計就計。”她緩緩點頭,笑意斂去三分,“卻是委屈了採葭。”
我微怔,她輕嘆:“採葭那丫頭……是個忠心的,她知道這事八成是要賠上她的命,也知道宮正司是個怎樣的地方。”
我不解地蹙起眉頭:“不是採葭?”
“不,是採葭。毒是她下的,供也是她招的。只不過,是我安排的罷了。”她緩了緩神,重新帶起了笑意,溫和得仿若在訴說一件美好的事情,“當時是採葭告訴我,方才人在有意向她示好,我告訴她那就順水推舟與方才人交好就是了;然後我送了方才人那塊玉佩,告訴她不曾記檔。後來韻昭媛毒發身亡,我知道陛下為了永定帝姬一定會查,就讓採葭將始末全部告訴方才人,方才人必定會假意幫她脫罪,繼而再栽贓給我。”
要栽贓給莊聆,那塊玉佩自是最好的法子。每一個與她相熟的人,都知道那是她貼身的東西。莫說採葭親口招出了是受她指使,就算採葭沒招,那玉佩一出,莊聆也是有口難辯。
可在這盤棋裡,那卻實是翻盤的一顆子。因為從前記下的錢物往來檔案是不會說謊的。
“所以……採葭在宮正司供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只有今天在長秋宮說的那些話真假參半;唯一一句徹頭徹尾的假話,大約就是說那玉佩是我給她的。”可就是這最簡單的一句假話,推翻了所有的真話,一切都逆轉了。只要那玉佩是出自方才人之手,就不會再有人相信是莊聆指使她去下毒。
只能是方才人栽贓。
我凝神細細品著這整個故事,蘊起悠長笑意:“所以採葭是那灸甘草。”
“不。”莊聆搖頭,“今天每一個開口說話的人,都是灸甘草。”
這話也不錯,到底是眾人或有意或無意地你一言我一語的推助,才將這一切敲成了定局,每一個人都是“引經”的使藥。
“說起這個……”我悠長而嘆,銜笑說,“姐姐用那樣的法子告訴我打算,就不怕我會錯了意壞了事?”
“賭一把麼。”莊聆的神色很是無所謂,“能比你慌亂出錯更壞事麼?再者,那法子許是難懂了些,但我想著你充其量也就是想不明白罷了,若說會錯意……我委實想不出還能會成什麼意。”
我偏頭琢磨一番,似是這樣。那“君臣佐使”間的寓意我即便想不明白,也難再想出其他意味了。
“接下來是如何的打算?”我笑問她,她抿了一口茶,舒緩著氣息悠哉哉答道:“用不著什麼打算了。那玉佩是方才人給採葭的不假,其他的……也就都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她執著茶盞上的白瓷蓋在桌上一下下扣著,發著輕微的響聲,細長的黛眉微微蹙了起來,徐徐道:“倒有一件事要勞你。”
“何事?”
她慼慼道:“採葭逃不過這一劫了,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是一死。宮正司為了不出漏子,必定又是嚴刑審問。怡然若是插得上手,就讓她行個方便,今晚,給採葭個機會,讓她自盡了吧。”
我點頭應下:“我會和怡然說,讓她盡力安排。”宮中鬥爭你死我活,有時知是難逃一死,能死得痛快便是最大的企盼了。今日見到採葭時,她已是遍體鱗傷,再審下去就又要把那番罪再受一遍,未免太殘酷。
傍晚時分,我到成舒殿拜見宏晅,自找了個由頭將怡然支了出去,以便林晉把事情交代給她。心不在焉地研著墨,思緒千迴百轉。採葭可以死個痛快了,不僅不用再受皮肉之苦,也免去了那許多繁雜心事紛擾,宮裡多少人求之不得。
人人都是掙扎著活著,一次次疲憊不堪又一次次奮起再搏。我們自是有自己要爭的東西,或是為了家族、或是為了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