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送一句話給你。」楊昭從風煙手中拿過小箭,以箭尖在地上刻出一行字。
風煙凝息靜氣地瞧著,他每一筆都刻得很深,剛勁而凝重,是這麼幾個字:不離不棄。
心頭一酸,有陣潮氣悄悄地襲上眼眶。他是在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永遠和她在一起。「那麼,我也回一句給你。」風煙接過楊昭手裡的小箭,在地上的「不離不棄」後面,又刻上了一行。
字刻得小了點,跟楊昭的有點不相稱,可是—樣的深,似乎是要把這幾個宇深深嵌入地下一般。她刻的是,「生死相依」。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刻到最後一劃,因為太過用力,箭「喀」的一聲,突然折斷。
箭斷了,這是一句斷箭的盟誓。
二十年前的大雪之日,是她的生辰。彷彿冥冥之中自有註定,讓她生來便在等著這句話,等著二十年後的這一天,跟楊昭立下一個斷箭之約——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第八章第二天。
正統庚午年,大雪次日,紫荊關外麓川之戰。
葉知秋守在城門上,雙眉緊鎖。身邊的兵將已經按著他的部署,各自守住了崗位,嚴陣以待。
前方戰場這個時候已經開戰了,每隔半個時辰,就有探馬回來,把戰況報告一遍。雖然隔了幾十里,戰況的慘烈還不能親眼目睹,但是從探馬報告的傷亡情況來看,這一戰必定是驚心動魄。麓川,只怕已經變成了血肉紛飛的修羅場。
葉知秋轉頭看了看風煙。她遠遠地站在城頭的另一邊,望著麓川的方向,似乎自從上了紫荊關,她就一直站在那裡,連姿勢都沒變過。臨行之前,楊昭曾經叮囑過他,要他照應風煙。可這一路上,她連—句話都沒說過,教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是在擔心吧?
葉知秋躊躇了一下,想要過去說兩句安慰的話,可是想來想去,說什麼呢?所有的話在這個時候,都變得蒼白無力,他說不出口。
時間過得愈來愈慢,每半個時辰會有探馬飛奔來報,這中間的等待,就變得無比漫長。
風煙閉上了眼睛,細細傾聽。西風撲面而來,隱約帶著遠處戰鼓轟鳴的餘音,風裡彷彿還有絲絲血腥的味道。
楊昭,你要回來。
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只覺得一顆心像在油上煎,腦子裡卻一片混亂。各種記憶和猜測都雜沓而來,忽而想起楊昭寫字時眉心微蹙的神情,忽而想起她長發上的冰霜融化在他的肩頭,一滴滴流下來的水滴;轉眼卻又彷彿看見他正在千軍萬馬,刀槍箭戟的亂陣裡浴血苦戰,一蓬蓬的箭鋒和血雨在他身邊紛揚四射。
不知道為什麼,在戰前,她擔心的,是這一戰的勝敗,怕的是戰敗之後,紫荊關一破,江北的千里江山淪陷,數不清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可是,在這一刻,在前方激戰正酣的時候,她卻什麼都想不起,只有一個念頭在紛亂的思緒裡分外清晰——只要楊昭活著!
她只想要他好好地活著回來。晚上可以在枕上安然入睡,早上又可以像平常一樣醒來,只要這樣就好。
「報——」城下傳來探馬的高喊,是前方的戰報來了!
風煙一震,這次帶回來的,是什麼樣的訊息?
葉知秋已經幾步沖了下去,「前邊怎麼樣了?」
「葉將軍,出事了!」那探子兵帶著哭腔,「蕭帥和趙將軍他們的中路大軍,遇上瓦刺那邊的一個奇異陣勢,叫什麼銅人陣,被困住了!」
「什麼?」葉知秋一陣窒息,睜大了眼睛,「什麼銅人陣,我打了這些年的仗,從來就沒聽說過!」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探子兵顫聲道,「就是大批戴著銅甲的瓦刺兵,就好像是從頭到腳都包在銅套裡,只露出眼睛,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