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還是沉默,空氣裡彷彿只有她嘆息的餘音。
「你在想什麼?」袁小晚又問了一遍。他就在她的身邊,可是彷彿隔了千山萬水般的遙遠。
「大雪。」出乎意料的,楊昭居然回答了兩個字。
這還是三天來,他第一次開口跟她說話吧?袁小晚手上的藥「砰」地落到了地上。他的聲音不好聽,十分沙啞,而且很低,像是自言自語,可是她已經喜出望外了。
他說大雪,那是什麼意思,外面並沒有下雪啊!
楊昭的眼睛望著帳外,可帳外的夜空裡,什麼也沒有。他眼裡布滿了紅絲,卻又漸漸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辛酸和悵惘。
他想起在袁小晚的營帳外,風煙匆匆追出來,隔著雪,看著他,猝然印在他臉上的輕輕—吻。那麼柔軟,那麼溫暖,帶著—種慌張的羞澀。
那時是心醉,此刻是心碎。
他和她之間,彷彿一直飄著雪。
第一次下雪,是在鐵壁崖,記得風煙像個孩子一樣驚嘆著說:「這關外的雪花怎麼都特別大?」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吧,從此以後,她就要永遠留在關外的雪地裡了。
還記得,他在暴風雪裡追上她,抱著她,就好像抱著一塊冰,寒意徹骨。現在呢,現在風煙還冷不冷?她長發上的冰霜,再也不能融化在他的懷裡。
要離開那座山洞的時候,風煙從身後抱住了他,輕輕說:「走出這個洞口,回了大營你還是你的督軍,我還是我的陸風煙。這一夜,就跟外面的雪一樣,慢慢化了。」她的聲音裡,點點滴滴都是捨不得。都是他的錯,不該要她等,他應該在那個時候就把她帶走,遠遠離開關外這片充滿了血腥的土地。
還有開戰之前,她帶著酒來看他那一夜,笑著說:「我出生那一天,按節氣算,也是大雪。」他送紿她的,就只有四個字,刻在地上,也刻在他心裡。剩下的半壇金不換,她還留著吧,還在等他一起圍爐暖酒嗎……
風煙,風姻,風煙。
楊昭驀然閉上了眼睛。撕裂的痛楚再次襲上心頭,他不由自主地咬緊了牙關。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只有一天,只有一刻,只要風煙重新回到他的懷抱!
可是啊,可是,他縱然有天大的本事,有顯赫的權位,有別人所沒有的—切,在生死的面前,還是—樣的渺小。
風煙,你可知道,我已經為你不知所措。
如果,過了明天,你再也不能離開這片大漠,那麼我也永遠留下來。
那天晚上,在他們沉默的對視裡,他曾經不知為何想起這樣的一句話。是預感嗎,還是在風煙的眼睛裡看見了她的心意?
「指揮使……」袁小晚擔心地叫了他一聲,「你該休息了。明天還要啟程回去呢!我已經叫人預備了馬車,你身上有傷,不能騎馬。」
「楊督軍,楊督軍!」帳外突然傳來趙舒的叫聲,「好訊息呀!」
袁小晚急忙迎了過去,掀開帳簾,「這麼晚了,什麼事?指揮使就要休息了。」
「是京裡來的急報。」趙舒喜滋滋地道,「於大人給蕭帥寫了信,說王振的勢力已經大失人心,扳倒他已是指日可待。還有,他還特地請旨封賞蕭帥和楊督軍,過幾天聖旨就會下來,楊督軍留任都御指揮使,重掌禁軍,還加封了寧西侯!」
「寧西侯?!」袁小晚也不禁一陣驚喜,這可是天大的殊榮啊。不過,也是他該得的,若不是楊昭從中排程周旋,運籌帷幄,這—仗怎麼打得贏?
「指揮使,你聽到了嗎,皇上封了你寧西侯!」袁小晚跑到楊昭面前,「咱們明天就趕緊動身回京城吧,不知道京裡有多少人在等著替你接風洗塵,擺慶功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