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震一落座,一雙溫柔的手已經帶著蘭花的香氣輕輕落在他肩上,替他按摩著頸背處的筋骨。阿娣帶著笑道:「一連十多天都不登門,二爺,您是忙啊,還是把我們都給忘了?」
左震舒舒服服地「唔」了一聲,「就算忘了自己家門口怎麼走,這邊的路也摸得到。」
明珠一笑,「看你說話的語氣,怎麼跟英東似的,一點沒個正經。」
左震道:「正經話說太多也覺得膩了。」
「看樣子,今天二爺心情不錯。」程貞親手端過紅茶、蜂蜜、葡萄和瓜子,阿禧就坐在向英東身邊的扶手上,一邊用小銀匙舀了點蜂蜜攪進紅茶裡,一邊遞到向英東嘴邊,「英少,今天天氣又冷又燥的,先潤潤喉嚨,」
「是啊,我囑咐了廚房,晚上有冰糖燉雪梨,清咽潤肺。」
程貞道:「不是說向先生也來嗎,怎麼不見人?」
向英東就著阿禧的手喝了紅茶,「他忙得走不開,會晚一點,正好給明珠時間,洗得香噴噴的等著他:」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明珠笑嗔,「好酒好菜都拿出來招呼你,還教你明的暗的取笑我。」
站在上海華燈初上的大街邊,錦繡兩條腿都走麻了,身上還有一點零錢,先買了碗炒米粉吃下去填填肚子,但接下來去哪裡呢?
周圍人來人往,很熱鬧。到處都有霓虹燈,夜色裡紅綠交映,流光溢彩。真是,原來大上海的夜晚這樣美。怪不得有支歌裡面會唱,「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這樣繁華,這樣浮糜。
正在東張西望間,背後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錦繡驚呼一聲,毫無防備之下,整個人往前踉蹌沖了幾步,差一點當場跌倒。「誰啊?」一回頭,卻見一個男人拎起她放在地上的皮篋就跑。
「我的箱子,還給我!」錦繡大驚,邊叫邊追了上去。但她一個姑娘家,從沒出過遠門,此刻已經疲憊不堪,哪裡還追得上。天黑,路又不熟,追了沒多遠,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錦繡跪倒在路邊,一邊喘氣,一邊哭,但周圍人來人往,行色匆匆,頂多也只是好奇地看兩眼,沒有一個人過來問一問,是怎麼回事。
錦繡哭累了,慢慢爬起來,模糊地想起一句老話:人情薄如紙。是的,她覺得自己也不過像秋風裡的一張薄紙,在風裡飄蕩,連一絲重量也沒有。這半年來,家裡出事、父親過世、債主上門,又投親不成,錦繡終於明白,原來不是所有的不幸都會「柳暗花明又一村」。真的有些時候,是連一點希望和勇氣都抓不到了
一連遊蕩了三天。
上海新界有間著名的西餐廳,叫做「七重天」。主廚是法國人,據說,這裡的黑胡椒牛扒和奶油炳龍蝦都是上海首屈一指的名菜,還有各種老牌子的法國紅酒。奶油和肉排的濃香,使得七重天周圍的空氣都是溫熱的,香噴噴的。
在餐廳左端的臺階底下,躊坐著小小一團黑影,眼睛呆滯地看著不遠處,兩個向路人討小錢的乞丐。他們手裡拿著只破帽子,倒過來帽口朝上,扯著來往行人的衣襟討錢。偶爾有一兩個銅板丟進去,伴隨著一串白眼和辱罵。但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於汙辱和謾罵都無動於衷,一徑重複:「先生太太,行行好吧……」
如果自己手裡有頂帽子,錦繡也會把它反過來的但她沒有。飢餓使她頭暈眼花,一連三個晚上露宿車站,寒冷、骯髒和嘈雜使她幾乎沒有合過眼。錦繡已經覺得麻木,大腦一片空白,沒有力氣去想「廉者不受咩來之食」。現在哪怕讓她伸出手向人討食她也肯的,只是一陣一陣的眩暈使她手足發軟,連站起來都費力,哪還有力氣去行乞。
「賣鹹肉粽子!臘味飯!」一陣叫賣聲傳來.是輛手推車,一對小販,好象是夫妻的樣子,推著車一路叫賣過來。
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