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羊倌被畢利格老人在大隊會上狠狠地訓了一通,並罰他家一個月不準殺羊吃。22
第二十二章(1)
……滿族和達斡爾、鄂倫春、鄂溫克一些薩滿所崇敬的黑狼神,它是勇敢無敵、嫉惡如仇的除惡驅暴的薩滿護神與助手,凡是遇到兇險、奸猾、夜間施暴的魔怪,都要委託它用智勇在黑暗中吞噬。它是瘋狼,然而它也是惡魔鬼魂的殺手。
——富育光《薩滿論》
又輪到陳陣到給羊群下夜,有二郎守著羊群,他可以一邊下夜一邊在包裡的油燈下看書作筆記。為了不妨礙兩位夥伴睡覺,他把矮桌放到蒙古包門旁邊,再用豎起的兩本厚書擋住燈光。草場寂靜無聲,聽不到一聲狼嗥,三條大狗一夜未叫,但都豎著耳朵,警覺地守夜。他也只出過一次包,打著手電圍著羊群轉了一圈,二郎總是守臥在羊群的西北邊,讓陳陣感到放心。他摸摸二郎的大腦袋,表示感謝。回到包,他還是不敢大意不敢閉眼,看書一直看到後半夜才睡下。第二天上午睡醒了覺,陳陣出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小狼餵食。
來到夏季新草場以後,小狼總是從天一亮就像蹲守伏擊獵物一樣,盯著蒙古包的木門,瞪著它的食盆。在小狼的眼裡,這個盆就是活動的“獵物”,它像大狼那樣耐心地等待戰機,等“獵物”走到它跟前,然後突然襲擊“獵物”,因此,搶到嘴的食物就是它打獵打到的,而不是人賜給它的。這樣小狼仍然保持了它狼格的獨立。陳陣也故意裝出怕它的樣子,急退幾步,但經常忍不住樂出聲來。
內蒙高原在夏天雨季到來之前,常常有一段乾旱酷熱的天氣,這年的熱度似乎比往年更高。陳陣覺得蒙古的太陽不僅出得早,而且還比關內的太陽離地面低,才是上午十點多鐘,氣溫已經升到關內盛夏的正午了。強烈的陽光把蒙古包附近的青草曬卷,每根草葉被曬成了空心的綠針。蚊子還未出來,但草原上由肉蛆變出來的大頭蒼蠅,卻像野蜂群似地湧來,圍著人畜全面進攻。蒼蠅專攻人畜的腦袋,叮吸眼睛、鼻孔、嘴角和傷口的分泌物,或者掛在包內帶血的羊肉條。人狗狼一刻不停地晃頭揮手揮爪,不勝其煩。機警的黃黃經常能用閃電般的動作,將眼前飛舞的大蒼蠅,一口咬進嘴裡,嚼碎以後再吐出來。不一會兒,它身旁的地面上,就落了不少像西瓜子殼般的死蠅。
陽光越來越毒,地面熱霧蒸騰,整個草場盆地熱得像一口烘炒綠茶的巨大鐵鍋,滿地青草都快炒成幹綠新茶了。狗們都趴在蒙古包北面窄窄的半月形的陰影裡,張大了嘴,伸長舌頭大口喘氣,肚皮急速起伏。陳陣發現二郎不在陰影裡,他叫了兩聲,二郎也沒露面,它又不知上哪兒溜達,也可能到河裡涼快去了。二郎在它下夜上班時候盡責盡心,全隊的人已經不叫它野狗了,但一到天亮,它“下班”以後,人就管不著它了,它想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不像黃黃和伊勒白天也忠心守家。
此刻,小狼的處境最慘。毒日之下,小狼被一根滾燙的鐵鏈拴著,無遮無掩,活活地被曝曬著。狼圈中的青草早已被小狼踩死踩枯,狼圈已變成了圓形的黃沙地,像一個火上的平底鍋,裡面全是熱燙的黃沙。而小狼則像一個大個兒的糖炒毛栗子,幾乎被烤焦烤煳了,眼看就像要開裂炸殼。可憐的小狼不僅是個囚徒,而且還是個上曬下烤,天天受毒刑的重號犯。
小狼一見門開,呼地用兩條後腿站起來,鐵鏈和項圈勒出了它的舌頭,兩條前腿拼命在空中敲鼓。小狼此時最想要的好像不是蔭晾,也不是水,仍然是食物。狼以食為天,幾天來,陳陣發現小狼從來沒有熱得吃不下飯的時候,天氣越熱,狼的胃口似乎越大。小狼拼命敲鼓招手,要陳陣把它的食盆放進它的圈裡。然後把食盆“搶獵”到手,再兇狠地把陳陣趕走。
陳陣犯愁了。草原進入夏季,按牧民的傳統習慣,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