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兩人打尖住店,睡到中夜,婁之英起身躡手躡腳地去開房門,厲知秋功力深厚,一聽便知,忙坐起問他幹嘛,婁之英說是自己起夜,去院裡方便了便回。厲知秋毫不疑心,哪知躺下等了小半個時辰,還未見回,不免心中有些著慌,去茅廁檢視果然不在,順著足跡向北追了五六里路,才把婁之英找到。厲知秋見他小小孩童,竟有如此決心,也是又氣又贊。當下再苦口婆心的教導一番,兩人復又睡下。
厲知秋本以為這孩子逞一時之勇,這番深夜出逃多少也會心裡害怕,是以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豈料第二天婁之英變本加厲,一日之內居然逃了三次,都是趁厲知秋會鈔、如廁之時逃遁,但他人小腿短,每次都是片刻裡許,便被厲知秋追上。到了第三次,厲知秋又把他找到,心中不免有些生氣,道:“英兒,我實話和你說了吧,那天許多宋兵都是親眼所見,你爹爹媽媽,的確已經不在世上了。你就是去了符離也是無用!”婁之英當天就在兵營,其實如何不知?只是在小小的心中,總是不願相信,這時聽了厲知秋的話,再也控制不住,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眼淚撲簌簌的亂掉,大聲叫道:“不會!不會!我不信!我要去找爹爹媽媽。”厲知秋嘆了口氣,將他摟入懷中,不住的哄勸。
這次過後,婁之英似乎乖了許多,默默的跟著一路向南,倒也安分了兩天。可到了第三日,又逃了起來,這次他小心痕跡,厲知秋直追了十幾里路,才將他找回。厲知秋心中大是鬱悶,心想這孩子如此執拗,真不知該如何開導,他一生未娶,觀裡師父師弟一多半都是老道,平素極少有機會和孩童相處,這次碰到這個固執頑童,可也著實頭痛。此後便更加謹慎,對婁之英多有看管,幾日來倒也相安無事。
這天傍晚行到了徽州,厲知秋尋了個客棧休憩,這家客棧既有酒肆也有住宿,麵點師傅便在店角面桌打面。兩人穿過店堂時,婁之英突然一個趔趄,將桌上的面盆打翻,弄得滿腿滿腳都是麵粉,厲知秋忙將他拽開,口中不住的向店家道歉,帶婁之英匆匆走入客房,免得他再生事。
兩人在房中吃過晚飯,厲知秋想起那日在宿州遊玩時,見到這孩子學過些許拳腳,便要考校婁之英的武功,希冀從他的家學功夫中找到蛛絲馬跡,以便追查婁千里夫婦的師承親友。但婁之英一來幼小,於拳理套路等不甚明瞭,使之出來也是不倫不類,二來情緒低落,心不在焉,出拳踢腿也都毫無氣力。厲知秋套問檢驗半天,始終不得要領,最後只得作罷。他搖了搖頭,道:“時候不早了,咱們歇了罷,我要去外面茅廁方便方便,英兒,你可不許再調皮了。在這屋裡好好待著,早點睡覺!”婁之英忽閃這一雙黑色眼睛,點頭答應。
眼見厲知秋推開前門出去,婁之英忙跳下椅來,推開後窗觀瞧,見這客棧之後是片空曠的草地,不遠處有一條溪水潺潺流動,不由得心中一喜,暗暗下定決心,扶著窗沿縱身一躍,跳出屋外,向那條小溪奔去。奔到一半回頭一看,一雙白白的腳印像兩條怪蛇一般跟在自己的腳後,心裡更加放心,一口氣直跑到溪旁,除下鞋子,用溪水將鞋底衝淨,赤腳拎著奔回客房。翻窗而入後,走到屋角衣櫃,小心翼翼的躲到裡面,關好櫃門,只留下一條半指寬的縫隙窺視。
原來他之前幾次三番的逃走,都是片刻就被厲知秋追上,知道這人閱歷武功俱強,自己一個孩童無論如何也難以擺脫,因此倒也安分了幾日。今晚走進客棧,看到面桌面盆,忽然心生一計,故意打翻面粉弄在自己身上。適才拾掇時,也只是清理褲腳鞋面,鞋底卻刻意留了些粉塵。他知厲知秋每晚都要如廁,因此早早便作打算,想要再次出逃,這次給他來個聲東擊西,奔出數十米留下痕跡,再悄無聲息的返回躲藏。厲知秋必以為他又向北去,等他往北追出數里,自己再向東逃,便可高枕無憂了,那時再去符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