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還沒有放棄堅持引誘他,一直在低聲絮語,“你想想,人類只會欺騙你!只有我一直在相信你,你也完全可以相信我——這是你可以放心的事情……塔倫多,你為什麼會信任一個初次在人類世界見面的人,你甚至和他只相處了幾個月?”
深淵意志的話,塔倫多是向來不放在耳中的。
對他而言,它的聲音更像是這片虛無的空間中自帶的背景音樂,可有可無。
但是無可否認的是,它確實勾起了塔倫多作為怪物時的某些回憶。
因此,他罕見地回答了一聲:“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和楚君山,並不是在人間完成的第一次見面,也並不是,只認識了幾個月。
他們認識的時間,遠遠比這一千零一次重複的生命更加長久。
在塔倫多還是一隻不成形的、只能生活在汙泥之中,以低等的怪物為食的、長滿觸手的怪物時,他就已經認識楚君山了。
那應該是人類口中的春節,天氣寒冷,水生的怪物失去大部分活性,只有這個時候,塔倫多才會出來撿拾一些人類和其他怪物不要的食物來吃。
然而,深淵世界之中有一套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食物鏈法則。
塔倫多是一隻低等的怪物,他能吃更加低等的末流怪物,也自然有怪物能夠來吃他。
那時的無限世界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怪物不滿於深淵中越來越焦灼的形勢和越來越稀少的食物,於是迫不得已,選擇來到人類的聚集地橫行霸道,街道上隨處可見囂張跋扈的怪物。
它們已經違背了只會出現在副本中的承諾,出現在了現實世界中,侵擾著這一方最後寧靜的土地。
塔倫多為了躲避那些怪物的追殺和屠戮,迫不得已,躲進了一片汙泥中。
黑色的、散發著惡臭的泥土浸染著他透明的身體和觸手,將他的氣味和身形完全遮蓋。
那裡的水很冷,冰花漂浮在水面上,沒有怪物和人類願意從這邊走過。
塔倫多輕輕地呼吸著,就像是一棵小小的浮萍,或者水草。
他用還未發育完全、因此只剩兩隻的眼睛安靜地窺探著這個世界——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
他看見孱弱蒼白的人類被怪物尖利的刺甲、冰冷的鞘翅殺死,血紅的肉和血灑了一地,溫熱的腥氣蔓延在整個街道上。
這樣的屠戮已經進行了數不清的日子,他只是安靜地觀察,像一顆水草那樣浮在水面下。
人類的口中發出他聽不明白的聲音,塔倫多明顯感覺到,那一天,人類居住的中心城裡,似乎發生了不一樣的事情。
原本手無縛雞之力,只能被當成家畜屠殺的人類似乎找回了自己的自信,團結成一支一支的小隊,朝著怪物發起了進攻。
人們在說:“會長回來了!”、“楚君山……他到底去幹什麼了?”、“楚君山憑什麼把我們丟在這裡!”
楚、君、山。
這三個未成形的字發出的語調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在怪物口中不熟練的複述著。
楚君山……是什麼?
這是塔倫多潛伏在這片汙水地的這些來,用他構造簡單的大腦思考的唯一問題。
在無限世界終於下起雪的那一天,他終於得到了答案。
紛紛揚揚的白雪落下,像鵝毛,似柳絮,隨著風吹拂而起,掩埋了怪物和人類的屍體。
血腥味被潔淨的氣息取而代之,徹底消失不見。
塔倫多幾乎要在這樣的低溫下陷入冬眠——那是怪物從動物進化而來時,低等怪物所特有的、仍然能夠被保留下來的習性。
塔倫多知道,他很餓。
因為餓了,所以沒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