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拎著東西來,空著手離開。
當他頎長的背影邁過掉漆的木門,消失在視線裡,許沁大喘一口,立刻抓住身邊人的胳膊,“宋焰,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那樣的,我只是——”
“夠了!”宋焰怒吼一聲,狠狠甩開了她。
許沁摔在地上,卻顧不得疼,也顧不上淚,爬起來又上前,“宋焰,宋焰——”
她哭著去拉宋焰的手,卻再一次被甩開,跌倒在地。
宋焰異常暴躁,動作幅度極大,“第二次了,許沁,這是第二次!”
這是許沁第二次因為錢而動搖,也讓他第二次在孟宴臣面前丟盡了臉。
一個月前,是第一次,在翟家門口,孟宴臣當著肖亦驍和翟淼的面告訴他,十年前許沁在錢與他之間選擇了錢,一字一句將他貶到了塵埃裡。
他難堪到了極致,只能抱著岌岌可危的自尊心落荒而逃。
而今天,孟宴臣又告訴他,上個週六,他的女朋友因為嫉妒,因為捨不得那金碧輝煌的愛,去挑釁人家的現任,爭風吃醋。
錢,錢,錢。
錢!錢!錢!
宋焰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惡狠狠俯視著在地板狼狽癱坐的許沁。
就是這個女人,他拿命去愛、發誓要往死裡寵的女人,他咬著牙奮鬥至今、心甘情願放下屈辱和恩怨的女人,口口聲聲說會同樣愛他的女人,即使本質自私貪婪,但還是選擇了與富足的家庭決裂,願意跟他在一起的女人——
說的那樣好聽,結果背地裡,還是嫌棄他沒錢,還是貪婪著榮華富貴。
終究跟他那個拋夫棄子的媽一模一樣。
讓他和他爸爸一樣,成了別人嘴裡的笑話!
想到孟宴臣臨走前說的話,宋焰猛地看向許沁的手腕,忽然諷刺一笑,“好表,好表啊!”
雖然看不出什麼牌子,他也不懂,但一看就知道很貴。
貴就對了,畢竟是從孟家那樣千尊萬貴的家庭裡帶出來的,還有掛在衣櫃裡衣服和包包,放在梳妝檯上的耳環項鍊,無一不精緻,無一不華貴。
許沁說愛他,說不想要孟家那樣的生活,可她平時依然穿戴著這些富貴奢侈的東西,此刻她耳朵上的鑽石,被頭髮凌亂遮掩,但偶爾露出,好閃,和幾分鐘前孟宴臣在陽光下的眼鏡一樣閃耀,讓他因為被刺到而本能地眯起眼睛。
本能。
他本能地迴避著金錢的鋒芒。
“為什麼?!”宋焰胸口堵得鈍痛,怒問:“為什麼?許沁!說話!!!”
聲音震撼房屋,迴音嗡嗡。
他氣極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凳子擋路,一腳踹開,瞥見桌子上的相簿,他一把掀翻,桌子轟然倒地,杯子噼裡啪啦碎成渣。
水在地板寂靜流淌,匯聚成一灘深色。
而許沁只是哭,只是重複地爬起來,去拉他的手,重複地解釋,“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
然後被重複地推開,甩開,跌倒。
許沁不厭其煩地又一次撲上來,這一回,宋焰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摜到牆上。許沁痛得臉皺起,而宋焰卻像看不到似的,依然執著地問她:“為什麼?”
他瞋目切齒,怒不可遏,緊握住許沁的肩膀用力晃動,“為什麼!”
從小,宋焰的家庭氛圍就好不好,父親英俊,但清廉;母親漂亮,但不安於室,她看不上父親的窩囊,時常因為窮困和錢而吵架。
她也不做家務,不常待在家,總是喜歡去歌舞廳之類的地方跳舞喝酒,經常玩到半夜才回來,左鄰右舍沒少在背後說閒話。
他知道這些事,什麼都知道,也因此比同齡人更早地接觸和知曉什麼廉恥,難堪,還有自卑,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