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說邸報是報紙的最初版本。
待那男人反覆唸了幾次後,周圍響起一眾談論聲。
都在談小麥的事。
“真的假的,在官衙裡買麥種比外面便宜一半有餘?”
“都出榜了,多半是真的吧。”
“那些當官的在想什麼,貼銀錢給俺們種地?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該不會是起高熱,燒壞腦子了吧。”
“嗐,管他們想啥呢,反正這聽起來不錯,那就試試唄。”
“真有那麼好的事啊?天上不會掉餡餅,此事會不會有詐?”
“誰知曉呢。”
裴鶯黛眉微皺。
百姓談論完,逐漸散去。
“夫人,不走?”霍霆山見裴鶯依舊站在木架子前。
裴鶯看著架上藤紙的目光轉到霍霆山身上:“將軍,他們那般懷疑您的政令,您不生氣嗎?”
麥種的推行最初必須貼錢,不然沒有百姓會心甘情願如此折騰。
那些銀錢雖然很多來自於長安權貴買香皂的貨款,但有時候在自己錢袋子裡走過一輪,要再掏出來,難免肉疼。
貼錢為民,百姓卻對此心存疑慮,甚至還有不少懷了惡意的揣測。
霍霆山不以為意:“有什好生氣的,若這點都要計較,我早投胎幾回了。”
裴鶯正色道:“將軍,此事歸根到底是百姓對官衙心存懷疑,是他們對您這個冀州新主的不信任,因此才會對新策有質疑。他們就算接受了,也是勉勉強強的接受,而不是發自內心的擁戴。”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你霍霆山的民望不夠,所以才會有剛剛那等場面出現。
霍霆山眉心跳了跳。
他記得今日午宴並未上熊心豹子膽一菜,她倒是什麼都敢說。
裴鶯又道:“其實您接手冀州後,並非無作為,只是有時候忘了在別處使力。”
就拿長平郡的救災來說,雖然他立馬出兵有她的緣故,但找到囡囡後,他若是真的想,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當地的災民,然而他卻命人竭力救援了。
幽州軍火速救災的事,知道的人多嗎?
多,但都在長平郡。
古代的通訊極其不發達,八百里加急會跑死珍貴的馬匹,那是皇族在戰時才有資本用的。
一封信寄回故土,遊子信中言道自己重病,欲要故土的某種藥材,但待家中老母收到信時,可能寫信的遊子墳頭草都三米高了。
資訊的不流通導致百姓的印象來不及更迭。
他們或許潛意識會覺得這個新主和上任的沒區別,甚至會下意識將前人的所作所為安在後人身上。
裴鶯看著霍霆山,“將軍有沒想過將這邸報用起來呢?不僅僅是通報正式公文,也可以通報其他事,設在集市、茶館,和一些食肆內,將您為冀州百姓所做的事,無論大小,皆寫在報上再讓人宣讀。不僅是宣揚您的功績,也是讓他們有一份參與感,而不是好似誰當這冀州之主都可。”
許多百姓都是各掃門前雪,只顧著自家的小日子。
至於誰當皇帝,誰當州牧,那些通通不重要。
為何不重要?
因為他們沒有參與感,也無什集體榮譽可言。
邸報的普及是對百姓思想潛移默化的教化,令他們對冀州有歸屬感,對霍霆山這個會做出實際功績的新主發自內心的敬仰,不再是誰當道都無所謂的高高掛起。
那些積攢的,才是切切實實的民望。
裴鶯看到了他眼中似驚濤,也彷彿看到了破曉的晨光,但僅是幾息,那雙狹長的眸中已是一片不見底的幽深。
“夫人所言極是,今夜我欲與夫人秉燭夜談,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