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睡夢之中驚醒,不由抱著被子坐起身,有一瞬以為自己回到北川縣剛遇寇患之時。
黑暗裡,她聽到了熟悉的低沉嗓音,“夫人夢魘了?”
一隻寬厚的手掌輕撫上她的背,像給某種易受驚的小動物順毛般撫兩下,“無甚可怕,區區蜚蟲罷了。”
裴鶯這才驚覺本該躺在她身旁的男人此時已穿戴整齊,瞧著像要出去。
她不由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霍霆山,是不是司州的軍隊來了?”
霍霆山握住她的手,將其從袍角上帶下來,“夫人繼續安寢吧,待睡醒就該結束了。”
“你,自己小心些。”裴鶯低聲道。
霍霆山勾起嘴角,“未得夫人一句‘好丈夫’,哪怕已半隻腳踏進閻王殿,我也得轉身回來。”
夜幕黑壓壓的沉, 天上既無繁星也無明月,這深夜本該靜謐無聲,然而此刻意外的人聲鼎沸, 馬匹嘶鳴。
春多蚊蟲, 霍知章顧不上撓脖子上的小腫包, 領著幽州兵衝出灌木林, 從後方攻擊方才過去的騎兵隊。
一支支箭頭後端裹著浸油麻布的箭矢飛過,火光劃出一道道亮影, 在點亮黑暗的下幾瞬息, 引出一連串慘叫聲。
馬匹鮮少遇到這類火箭, 火焰燎傷馬尾, 軍馬嘶鳴受驚,有少許失控的馬匹偏離了原先軌跡,朝側方的灌木叢去。
“有敵襲, 後面的迅速調頭應敵!”
“我們中計了!”
“他孃的, 這怎麼搞的, 方才斥候竟沒探出有埋伏。”
“估計是藏得夠深, 且人不多, 這才讓他們躲了過去。”
“他們人數肯定不多,兄弟們別亂陣腳。”
但這等安撫作用並不大,因為他們此時已臨近幽州軍營邊緣,甚至最先抵達的精銳開始了襲擊。
這偷襲還為偷兩下, 後方忽然起火, 直接被包了餃子。
“百夫長,如今我們如何是好?是繼續進攻, 還是……”
騎於馬上的百夫長牙關緊咬。
計劃成不了了。
對方有提防,這場夜襲註定鎩羽而歸。此時再襲幽州軍, 和以卵擊石無異。
“撤退!”百夫長揚聲道:“他們能躲開斥候探查,一定人數不多且沒有騎馬,後方阻擊力量小,我們調頭回去。”
但此時已開戰,箭雨密集到令人毛骨悚然,僅是片刻功夫,最前面計程車兵紛紛中箭倒地。
前方的亂象如潮水似的往後蔓延,很快與後方蔓起的驚濤交匯,整支隊伍都亂了。
“穩住馬。”百夫長嘶吼道。
馬匹跑離箭矢範圍後,箭雨終於停歇。但很快,軍營方傳來馬蹄聲。
幽州軍出兵了。
百夫長此時倒是心中稍定。
這一片的地形之前他摸得很徹底,且出兵之前在路中設下過陷阱與障礙,要甩掉身後的追兵並不難。
霍霆山坐在烏夜上,藉著火箭上燃著的火光,看著不遠處匆忙遁走的“荊州軍”,他身後是一眾身披冑甲的黑甲騎。
火光映在如魚鱗般的黑甲上,折射出錚亮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