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抽嗒了一陣鼻子,又用空著的右手抹了一把鼻涕和淚水,回道:“我在縣城的好朋友說的。那朋友他爹是縣裡的都頭,說他爹之前,有倆都頭,眼下也在梁山,跟我爹在一起。”
太公剛才暈厥,其實並不單純是大海把他氣的,主要還是聽到了宋江的訊息瞬間激動,加上大海的事兒和大海那一番話湊到了一起,才導致他出現了一時的暈厥、昏迷不醒。的確,太公這幾年可以說無一天不在想兩個兒子。前幾年還得到過訊息說,宋江帶著宋清去了柴大官人的莊園。太公知道那柴大官人有著特殊的背景和身份,既然兒子投奔了他,就能平安無虞了。可後來又聽說去了清風寨花榮的寨子,再後來就沒了訊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從小學習孔孟之道,講究仁義禮智信,在江湖上無人不知兒子的名聲,樂善好施急人之難扶危濟困,在整個鄆城,可以說是婦孺皆知,人盡稱道。可如今兒子竟上了梁山,並且當上了二號頭領。兒子成了土匪,他宋太公豈不就是土匪的家眷?這讓他這祖祖輩輩受人敬仰、愛戴尊崇的宋家傳人這老臉往哪裡擱?如何向祖宗交代,又怎麼給孫子做解釋呢?再說,從孫子來到這裡就說是來找爹,自己也跟他的姥娘一樣,給他說爹在外面當官,沒有時間回來看他,但一定會回來的。可如今孫子先於他知道了兒子在梁山做賊寇了,並且是賊首。天哪,這讓宋太公還怎麼做人,還怎麼活著?正是這種複雜的、劇烈的心理波動,使得太公心跳驟然加快,血脈僨張,差點出了大麻煩。既然是縣裡的都頭說的,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太公把頭轉向管家,又問了一句:“你可知道,梁山到縣城、到咱宋家村有多遠嗎?”
管家說:“哦,我以前一個親戚呀,經商,去過樑山那邊,聽說那裡是一片水窪。水窪當中,有一座山,就是梁山。那地兒啊,離縣城大概不到一百里地,七八十里吧,離咱這裡最多不過百十里。”
太公一聽,心裡頓覺又酸又辣又熱,就癟了癟嘴說,“騎馬的話,用不了一天就能到啊。若是老三他真的在梁山,他怎麼不回家來一趟啊?難道他不知道他爹沒日沒夜的想他們嗎?他可是出名的大孝子啊,難道出去這些年他變了,變得沒了孝心,變得忘了他爹、他的老家、他的祖宗了?”
管家忙接過話頭說:“太公啊,你可不要想多了,不可能。三侄子是什麼人呀?他怎麼能忘了您,忘了祖宗,忘了家呢?一定是有難處。你想啊,既然他在梁山上,要是真像小少爺說的,是梁山的二頭領,那他就是,唉,不好聽啊,是那什麼賊寇的二頭領啊,他怎麼敢下樑山,又怎麼敢回家來呢?回家來,豈不是給您老人家惹事找麻煩啊?”
太公聽管家這麼一說,覺得也在理,就不再吭氣了。但心裡卻在想,既然宋江在梁山,又不遠,只要等他方便了,一定會回家來看望自己的,到那時,大海也就能見到爹,也就能安穩下來好好讀書了。誰料這時大海又插了一句說,“人家都頭那兒子給我說了,說我爹犯了罪,臉上刺了金印,朝廷通緝都要殺他的,是梁山上那些人,到什麼地方去劫法場,把他搶回到梁山上的,他怎麼敢回來?我好朋友說,他爹和縣令現在就安排人,經常到咱們村來,來看咱們家裡有沒有動靜,是看我爹是不是回來。只要發現我爹回來,就先抓起來。”
太公聽大海這麼一說,這才想起來,打從過了年,聽村裡的人說過幾次,經常有陌生人到村裡來,這些人既不像商人又不像來走親串友的,更不像逃難的,誰也說不清,反正待幾天就來這麼幾個,看來這些人就是偵探呀,原來是自己的兒子把他們招來的。太公的心裡不禁又亂起來。一時間他已經不知道怎麼應對才好,往後的日子到底怎麼過呀?兒子走了這樣的路,自己還能去縣城嗎?這麼想著,他就想,能不能去,也得試探一下。從眼下縣裡的動靜看,沒見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