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新:“這話我便想不到!”小廝卻道:“這和尚是慧定寺的,我家主人也相識,是有道法的,可別聽這些瞎話!”楊行愍笑了笑,起碼也是個實誠的和尚。
吃了茶,一行五人出了茶店。走不了百十步,見前面嚷雜雜地。走過去看時,卻見三個二十來歲青壯漢子圍著一個老相的道人在中間,黃布招子已經踩在了地上,那杵布的竹竿也折斷了。蔡儔肘了肘陳知新說:“陳哥,兀不是混沌擔子遇著的那幾個?”陳知新點了點頭。大概是這三個漢子對道人算的不滿意。圍著的人七嘴八舌的,也有說這個十口先生算得很靈驗的;也有說這廝的口舌慣會使咒,揍他是不冤的。
“沒毛爛皮的湯蝦!你重算,算不好,我搗亂你的臭嘴!”這揪著道人衣襟罵的,濃眉壓眼,寬鼻寬顴,一臉兇相。以俗常的觀點來說,確實不是個好相。楊行愍不懂相人,也時常聽鄉黨老人言道過。另一個也嚷道:“你是水死,我和李哥是兵死,妙妙——妙得很啊!”這漢子顯肥,中人身樣,抱著手,抑著臉,小眉大眼,話裡夾火,面上帶笑。那道人氣得一臉寡白,又掙不開,又不肯服氣,只是道:“再算也是這麼著!命數天定,難道是我葉道人一張嘴定的?你撒手!”那漢子惱了,將道人往地上一摜。
“姓阮的,你要做什!沒神鬼也須有王法!”
姓阮的再要上去時,便有銅鈴響了過來:“應天地造化之機,知人生窮通之數。仙師應智來自海上,解一方百姓禍福!”另一個長臉長耳的漢子開了口,道:“阮哥,你且住手。”他一開口上排的牙齒便擠了出來,這排外突的牙齒與他高尖的鼻子齊勢,便見出些鷹隼之相來,這人大概就是“李哥”了,只見這姓李的撥開人群,將那“仙師應智”給拽了進來。應智本有些驚恐,一進圈子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姓李的道:“應道人,這姓葉的算我們三個橫死,我說他不準。煩你也給算算,準時便好銅錢酬你!”這應道人過去扶起葉道人,正色道:“客官!若是世人都聽不得逆耳之言,動輒便要動手揪打,我們道人還敢下人間來遊走?玄元皇帝說得好:‘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有福又何喜?有禍又何懼?”三個漢子都冷著臉,小眉大眼的躁了起來,迫上前道:“你算不算?不算時連你也吃頓拳腳回去!”應智道:“本道下世本是為人解禍福,如何不算?”一頓,卻又說道:“只是這位道兄算過了,我如何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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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油嘴的行貨!”
小眉大眼的漢子呵著便要上去動手。應智忙嚷道:“慢著!技不相壓,德也!我便與你們三個看骨相吧!”漢子即口應了:“也罷,你來相!”應智走近前,揖問了姓名,便相了起來。前後左右圍著這個喚作徐靖的漢子看了好一會,道:“徐公,煩把衫子解了!”這漢真個把衫子解了,應智道:“還得解!”徐靖遲疑了一下,真個把中衣也解了,身上只剩下條舊色的犢鼻褌遮羞。人群中便有人嘿笑起來,徐靖不自在,惱了臉,見應智捋須不斷點頭便又止住了。
“公子,向前走幾步,好!後轉,好!蹲下,好!跳兩下,好好!”徐靖才跳了兩下,便感覺腰上有些鬆動了,幸是手提摟得快,不然一點根柢全吃人窺去了。眾人都笑,應智卻入了迷般,又道:“公子,吼聲聽聽。好!虎聲虎聲呀!公子,舉手——託!”這鳥漢見他稱頌,一時忘了,真個將手舉了,犢鼻一下便掉在了膝下。眾人再次鬨笑起來,那姓阮的搶上來便要動手,沒想應智道人卻朝眾人怒呵道:“笑什!笑什!你等的生死將來都在這位貴將軍手上捏著呢!”一句話笑的不笑了,怒的也不怒了。在楊行愍看來,這徐姓漢子腰以上膘肥,腰以下毛肥,頗有豬豕之狀,“貴將軍”三個字倒看不出來!
葉道人也在旁邊哂笑了下。姓李的嚷道:“這挨刀吃煮的還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