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種在土裡,每天給他澆點水。
當然水裡要加點糖就更好了,或者在他的土壤中埋上一顆。
白天謝惟抱著他曬曬太陽,他要躲在那人的袖袍之下。
晚上謝惟再把他挖出來,洗乾淨放進被窩裡,他要纏到那人的脖頸上、手腕上。
他什麼也不用思考,每天都是謝惟的體溫。
他會延展再生出許多許多小觸手分枝,去戳戳那人的唇邊蹭他的臉頰,開心了給謝惟結一朵小花,生氣了拍拍窗臺,委屈了就呈波浪狀擺擺蕩蕩……
如是想著,孟惘不自覺輕笑兩聲,隨即揚起的唇角又低垂下來。
漆黑如墨的瞳盯著那宣紙看了半晌,他慢慢將紙張對摺疊起,從中間撕開,指尖輕夾著放到了一旁的燭燈之上。
當人好累。
自皇宮回來後的這幾天,孟惘一直在想如何應對幾日後的百里夏蘭。
如果他不回去,好的結果無非是她強行將自己擄回去。
再壞一點,就有可能會對謝惟動手,在修真界鬧大並攤開他的身份,讓他到時候不得不回到魔界。
可是無論哪一種都讓他頭疼。
謝惟既然重生一次,不如直接向他挑明瞭,讓他跟自己回去,至於百里夏蘭那邊,再努力平衡一下。
可是謝惟會願意跟自己回魔界麼,就算他真的願意,他在修真界二十多年的苦修,好不容易立起來的聲譽,以及別人一輩子也忘塵莫及的宗師位……
豈不是都白廢了?
他還要背上一個叛敵的罪名,被修真界當成恥辱,就算孟惘在魔界護著他,於謝惟而言終歸是滿目仇敵的異鄉。
到時身份暴露,謝惟會怎麼待他,傅靖元風喬兒又會怎麼看他。
兩界大戰刀劍相向,他殺是不殺?
要是如此順著百里夏蘭走,和上一世又有什麼區別?
他的手指在髮間無意識地緊緊抓扯,想給百里夏蘭傳音,卻始終聯絡不通。
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下……好像全都完了。
孟惘在心裡喃喃道。
……
約定的那天,孟惘在後半夜快天亮時出了南墟境。
到了應憐荒後,他放慢速度,隱約察覺到周圍靈場不大對勁,但又一時說不上是哪裡不對,視線尋到百里夏蘭後便也沒有多想,落地便朝她走去。
百里夏蘭轉身靜靜地看著他,半晌後開口道,“現在跟我回魔界?”
孟惘被她的視線看得有些不舒服,莫名奇妙道,“不是你非要我回去的?”
冷風輕拂,曠野無聲,那張膚白若雪的臉印在其身後昏黑陰寂的畫幕上,陰寒詭異感順著脊骨朝頭皮攀升……
她突然邁步湊近,低聲問道,“我讓你回……你就回?”
孟惘下意識後退一步,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你……”
她的手撫上他的側臉,捧著他的臉繼續湊近,淡色的瞳如蛇般冰冷,直直鑽入他的眼底,“你就,這麼想離開我?”
孟惘瞳孔驟縮。
識海中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念兒,你在哪兒?”
他震驚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百里夏蘭”,識海中的聲音震得他腦中嗡嗡作響——
“你現在在哪?我察覺到除你以外的另一種靈氣,你帶了誰,為什麼不見人影?”
他連呼吸都滯住了。
空間切割術。
應憐荒這個地界被強行分裂成了兩層,百里夏蘭在原本的空間裡,他則被設計進了另一個空間。
後背一陣惡寒,他回頭看去,日光破曉,絲絲白光透過重雲落下,一抹再熟悉不過的白衣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