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們這樣小廠子不願陷入這無止境的扯皮,便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他會以標價八成的價格把這批貨賣出。而且據小道訊息說,這是他已經要去以色列了,如果真是那樣,我們連官司都沒處打。全靠阿斯帕努的嚴謹和細緻,讓我們規避了一處風險。”
最後她總結:“要我說,他是全西西里最優秀的商人。”
為了說這個長故事,艾波洛尼亞手裡的捲餅都冷了。但現在是夏天,凝固的芝士依然很好吃,更別說還有微辣的牛肉末了。她又咬了一大口。
小牛皮方向盤被捏得輕微變形,邁克爾壓抑尖酸的情緒,又問:“吉利安諾似乎非常信任他,讓他負責中部和北部義大利的生意,難道不擔心他捲款跑路嗎?”
這話實屬有挑撥離間的嫌疑。
但艾波洛尼亞相信邁克爾的人品,她嚥下嘴裡的食物,解釋道:“他和圖裡一起長大,從小就是好朋友。他們的母親是親姐妹。阿斯帕努細緻入微,圖裡不拘小節,兩人性格迥異,但意外合拍。如果全世界背叛了圖裡,那阿斯帕努一定是最後一個背叛他的人。”
邁克爾又問:“所以,他是吉里安諾的軍師?”
“當然不是。”艾波洛妮亞輕笑一聲,“軍師另有其人……”
她說後半句時,像是想起一些美好的事物,語氣溫柔,宛若春風拂過曠野。
“那你是怎麼和他們認識的?”
邁克爾終於問出了這個縈繞心頭許久的問題。他看得很清楚,她和這些人的關係,絕非簡單的男女之情。如果硬要他形容,更像是家人或是夥伴。如同克萊門扎和父親、他與桑尼。
但清楚歸清楚,感情向來不受理智的束縛。當她提起那些男人的名字,與他們交談、接觸時,他簡直嫉妒得發瘋。他甚至在嫉妒那隻狗,那隻殘疾的黑狗,僅僅因為它可以正當地親吻她的脖頸、舔舐她的手指。
艾波洛尼亞笑起來:“這可是一個超級無敵長的故事——”
“等我把卷餅交給雷默斯之後再和你說。”不知何時,吉利安諾宅邸出現在道路盡頭。
黑色的阿爾法羅密歐轎車平穩地停在了雕花鐵門前,艾波洛尼亞下車,開啟後座車門,抱著滿牛皮紙袋的捲餅,鐵門內十七八歲的少年立刻跑出來。
透過飾有海棠花的後視鏡,邁克爾看到嬰兒肥的少年想要邀請女孩進去,被她擺手拒絕了。女孩把牛皮紙袋遞給他,接過少年手裡她的牛皮手拎包,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便小跑回到轎車。
邁克爾連忙收回目光,看向坐進車內的少女。她衝他笑了一下,如陽光下的海水,明亮熱烈。這一刻,所有的負面情緒像泡沫消散,他的靈魂發出熨帖的喟嘆。
“出發吧,邁克爾。”黑色的轎車再次啟動,掉轉方向,駛入橘紅色的晚霞裡。
艾波洛尼亞望著那絢爛的火燒雲,搖上車窗,和這個才認識幾天的美國人說起了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