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攤手,菸灰隨著她的動作落在天鵝絨緞面,“我們說的哪個不是事實呢?況且,他絕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克羅切像所有暮年的君王一樣,一面忌憚日漸強壯的太子,一面仰賴年輕人延續政治抱負。他欣賞、信任吉利安諾,同時也樂於打壓。
西多尼亞低頭沉思,消化了一會兒,才問出她最關注的問題:“如果圖裡來了怎麼辦?他這傢伙,只會盯著我看,到時出紕漏怎麼處理?”
“這很簡單。”艾波洛妮亞笑眯眯,“你只需要在他們落座後,第一時間問候他妻子的預產期,並聊聊生產的危險。”
西多尼亞一怔,旋即搖頭笑道:“你可太壞了。”
此話之後,吉里安諾所有出格的行為都將被視作對威脅自己妻兒安危的老頭的不滿。偏偏這個老頭又是他的軍師,他得在克羅切面前裝作無事發生。
這一切落在克羅切眼裡,可不就是二人已生嫌隙。
將兩支燃盡的香菸按滅在水晶菸灰缸內,艾波洛妮亞起身說:“好了,我得走了。瑪蓮娜那邊還得知會一聲。帕薩藤珀可真幸運。”
依照計劃,滿腦肥腸的帕薩藤珀,經身邊人的挑唆和哄騙,會去攻擊中央巡視組。而後羅馬政府震怒,派遣軍隊抓捕黑手黨,但與墨索里尼時期不同,這次的抓捕目標只有克羅切。
但現在,艾波洛妮亞不敢大意,局勢瞬息萬變,稍有不慎被克羅切察覺意圖,攻守轉變,羅馬政府的抓捕目標可能就換成吉里安諾。
香菸和座位是為了刻意營造有人拜訪過赫耳墨斯的假象,讓克羅切猜測那人身份。懷疑如麵包裡的黴菌,將不動聲色地摧毀他。
現在,艾波要給這懷疑上一個註腳,順便分散一些西多尼亞這邊的壓力。
與恢宏華美的大廳不同,魚骨拼接木地板鋪有手工地毯,光線明亮的花廳更為精緻婉約。
六米的挑高,天花板和牆壁頂端繪有一幅幅宗教小像,從聖詹姆斯奔赴刑場到猶大之吻,主題均出自聖經,用色古樸。
在繁複的壁畫之下,大面積米白色的牆壁,和幾組灰色的布藝沙發,除卻幾盞白色燈罩的落地燈,並無其餘傢俱。
植物是房內毋庸置疑的主角。
迷迭香和細葉球蘭等吊蘭彷彿湖水般流淌在地面,龜背竹、散尾葵、藍花楹如山巒次第起伏,柑橘樹、檸檬樹掛滿了與纖細枝幹不相稱的碩大果實。兩面巨大的落地窗,陽光無所顧忌地落在翠綠色的枝葉間,深深淺淺,綠得真實而富有生機。
留聲機的歌聲不急不慢,舒緩得像是情人晨間的呢喃。女人們穿梭交談,或捧著馬提尼杯,或品嚐著甜軟的糕點,或在雕花鏡前描摹妝容……忽然之間,彷彿進入了異世界,沒有陰謀、殺戮、暴力。
在這濃得化不開的綠意盎然之間,瑪蓮娜一席套裝,黑白相間的上衣和白色的及膝裙,襯得她端莊又迷人。
她滿臉微笑地坐在沙發間,聽著上了年紀的貴婦人訴說家庭生活,時不時地接一兩句話,安慰性地輕拍夫人的手。
見到艾波來,瑪蓮娜和貴婦人道辭,高跟鞋輕邁。她來時搖曳生姿,又鏗鏘有力,艾波洛尼亞不自覺想起兩人初見時的場景,臉上浮現微笑。
瑪蓮娜看向她,“怎麼了?”順手給她正了正衣領。
艾波洛妮亞輕聲說:“計劃有變,帕薩藤珀下午就得死。”
瑪蓮娜一愣,但未質疑,只問:“讓誰去做這件事?”
“你安排。光明正大或悄無聲息地都可以。”艾波洛妮摘下柑橘,放至鼻尖輕輕嗅聞,“以赫耳墨斯的命令,越早動手越好。”
“好。”瑪蓮娜快速在腦內篩選,“讓朱利奧去吧,他這段時間都跟在帕薩藤珀身邊,很得帕的信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