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艾波洛妮亞知道她志不在此,只是混日子拿證書,結交些人脈、釣個讓父親滿意的金龜婿。
兩人說了幾句話,陸陸續續有學生走進來,又過了十來分鐘,系主任也進入教室。頭髮花白,身形瘦削的老頭站上講臺,扶了扶眼鏡,厚重鏡片後的眼睛失真般地大。開始新學期講話。
演講結束,大家沒有離開,交流選修課的難度、二手書本之類的情報。
上午的時間,在各種寒暄、交談中不知不覺地流走。
等到中午時分,同學們零零散散地先後離開,艾波跟著麗塔往食堂的方向走。
簡化的新古典主義建築在冬日淺淡的陽光下,規則整齊的窗戶宛如馬列維奇筆下的黑方塊,光影交錯,呈現墓碑般的冷硬慘白。
年輕的男孩們如同勤勞的蜜蜂,興奮地講述假期見聞、炫耀自身的財力。艾波百無聊賴地聽著,悄悄落下幾步,將麗塔留在花朵的中央。
男孩們想要催促,卻在看到她的表情後止住了出口的話語。原因無它,淡泊得像是勃朗峰終年不化的積雪,拒人於千里之外。
從法學院到食堂,需要穿過幾道簡約現代的大理石拱門,路過一大片碧綠的草坪。這路線艾波洛妮亞走過許多次,爛熟於心,她甚至故意閉上眼,然後猛地睜開眼,好讓自己猜猜到了什麼地方。
第一道拱門外側有一棵古老的榆樹。樹葉全然凋零,只留下光禿禿的枝幹,彷彿巨人國裡的一蓬荊棘。
屋簷上的未乾的水珠猶自閃著光,折射出近乎夢幻的光澤。
閉上眼睛穿過第二道拱門,前方男孩女孩的笑鬧傳來,言語之中蘊含年輕的歡悅,像是早春廣玉蘭毛茸茸的花苞,她不由揚起嘴角。四周喧囂得熱鬧。
忽然之間,一陣風挾著冷杉似的氣息,猶如股股氣浪悄無聲息地撞碎在走廊的牆壁,掀起她頰邊的碎髮。
艾波洛妮亞若有所覺地停下腳步,睜開眼睛,向氣流的來源望去。
只見拱門圈起的、隧道般的昏暗空間裡,男人大步從她身側越過向前走去,行動間的氣流裹挾衣角,翻騰出烏雲般的陰鷙。
這是…邁克爾柯里昂?大腦彷彿部件破損的發動機,一時不過來,隻眼睜睜地看著他跨出拱門的範圍,英俊面龐浮現在明朗日光裡。
她聽見美國人用一種極為禮貌的語氣問男孩們:“同學,我是新來的數學助理,請問餐廳在哪裡?可以煩請您帶路嗎?”
“當然。”為首的男孩笑容開朗,“您是我們新的選修課的助教嗎?”
“你們是法律系的學生?”
“沒錯。”
“那就是了。”邁克爾彬彬有禮地伸出手,“邁克爾柯里昂,我將協助瑪拉蒂教授,負責你們高等數學這門課的作業批改。”
另一位男孩一面和他握手,一面問:“你是哪裡人?聽口音並不像羅馬人。”
“我是美國人,我的妻子是西西里人。”說這話時,西裝革履的助理教授有意無意地側頭,目光如同一根柔軟的羽毛若有似無地向後方掃來。
面板像是病變般又癢又燙,波洛妮亞暗自咬牙,終於回過神來,難怪早上出門時他如此乾脆淡漠,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做派。這幾日他每日早出晚歸的原因她也基本有數了,合著這傢伙是出來找工作了。
chapter63
聽完助教的自我介紹,幾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在這個百廢待興的年月,未經戰亂的美國簡直是天堂般的存在,是繁華、現代的象徵。艾波洛妮亞聽到詹卡洛羅西興奮地問道:“您來自美國哪裡?”
瞧,都用上敬詞了。
羅西是個普遍的姓氏,但她眼前這位男孩身份並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