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秀芝精神好一點時,便會拿錢給懷安去供銷社買點雞蛋,肉之類的補充營養。嬸孃見了難免摔盆摔東西,彷彿用了她的錢一樣心痛。
秀芝就乾脆客氣地說:“我現在生病,懷安又小,這一段時間太辛苦你們了。你們家地裡和家務事多也忙不過來,不好太麻煩你們,以後我和懷安就自己開伙,不用再送飯了……”
弟媳雖然面上顯出為難的神情,但含糊一下便答應了。反正大哥每月的錢不少寄,活卻不用她們幹,她也求之不得,懶得伺候這個病秧子。
汪秀芝和弟媳一家分開過了,懷安每天要洗衣做飯,但她並不覺得累,只希望姆媽能快點好起來。
水缸裡沒水了,懷發便要去井邊擔水,她那嬌小的身軀彷彿被千斤重擔壓著,肩膀被壓得生疼,只好一小桶一小桶如蝸牛般慢慢提。
有時路過的大人實在看不過眼,好心幫忙提回去倒在水缸裡,可這卻讓嬸孃在背後暗罵她是小狐狸精,姆媽生病了還去勾搭別人博同情,此類閒言碎語在村裡傳得沸沸揚揚。
有時施懷安得閒了,嬸孃倒是酸言酸語的看不得:“俺們這裡不養閒人,村裡女孩子學懶了會嫁不出去,將來也不會得婆家喜歡。”
武月娥便會扔出一個大揹簍,叫懷安跟著堂兄堂妹去打豬草或幫忙做點雜物。
曉豔打心眼裡就瞧不上施懷安這個堂姐。以前呢,見不得懷安日子過得舒坦,總覺得命運太不公平,憑啥都是施家人,你能在城裡上學,我就得在鄉下打豬草?可現在懷安她娘病了,懷安的家務活那叫一個繁重,曉豔心裡可就舒坦多啦,又覺著命運也不是不公平,不過是時機未到罷了。老話說得好,風水輪流轉,這可真是一點沒錯。施耀祖比懷安大四歲,16 歲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再加上大人們以前老是念叨著要他娶懷安當媳婦,雖說只是句玩笑話,但他也記在了心裡。所以啊,他老是暗地裡幫著懷安,看她提不動重物,就趕緊上前搭把手;曉豔趁機刁難懷安的時候,他也會趕緊上前攔住;要是有同村的小孩欺負懷安,他也會馬上跑過去把他們哄走……
這讓曉豔心裡頭猶如被千萬只螞蟻啃噬一般,感覺哥哥不向著自己,胳膊肘往外拐,心裡很是不舒服,經常在她娘面前說些陰陽怪氣的話,就像那酸溜溜的陳醋;施耀祖也不理她們,依舊是我行我素。
武月娥覺得兒子性子太軟,就像那扶不起的阿斗,以後管不住媳婦,那就得這個娘幫他提點提點,所以更是時常找懷安的晦氣。
施懷安對此茫然無知,就像一隻迷途的羔羊,莫名其妙地被這娘仨給盯上了,全然不知她們各懷鬼胎,心中打的究竟是什麼如意算盤。
這使得村子裡的流言蜚語如潮水般洶湧,大娘大姑們也時常對武月娥打趣道:“施家的,趕快把他們的婚事敲定吧,免得回城後追悔莫及……”
武月娥嘴角一撇,得意洋洋地說道:“不著急,那不過是捅破一層窗戶紙的事兒,絕對跑不了!再者說,我還得瞧瞧她的表現,要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咱們可不敢要……咱耀祖才不愁找不到媳婦呢……”
於是婆娘們便鬨堂大笑起來,汪秀芝有時在院子裡曬著太陽,眯著眼睛打盹,聽到這些閒言碎語,氣得心如刀絞,卻又不好發作。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懷安也知道自己家來的日子短、人事生疏,好多事不得不要叔嬸出面或請人幫忙,也不能得罪了她。姆媽也只是讓她要聽話,別和旁人吵架,凡事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下心平氣和,所以懷安雖然不滿嬸孃的作派,但也不與她爭執,該做的也盡力做,做不了的也不說話反駁,只是推脫要照顧姆媽,讓叔嬸沒話好說……
村裡人看在眼裡,因為了解武月娥為人一向尖酸刻薄,自然也是很同情汪秀芝母女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