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格瓦只要閒下來,便會無可遏止地遐想漫遊,而先前堆積如山的疑雲便趁著這時候匯聚成雨,澆灌在憂慮的原野上,使它長出哀愁的種子來,因此,它必須忙起來,它現在坐在小店內的椅子上,沒有沙發,沒有靠墊,簡陋的椅子,多格瓦環視這家商店,沒有人,沒有顧客,只有他自己在這兒坐著,也許,這家店是他搶來的,可店長呢?原先的店長呢,它到哪兒去了?多格瓦不認識那傢伙,他記不起來,也許是記不起來了,但不一定,應當樂觀些,他安慰著自己,他才是這家店的店主,也許,也許是自己的父親把這家店留給自己的,也許,就該是這樣,他想不起來有關這家店的事了,沒留下什麼線索,又是線索,這些小傢伙藏起來了,藏得很巧妙,他絕對找不著,但是,除了他,所有人都能找出這些線索,好啊,它們能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了,讓它們笑吧,多格瓦想,它們得意洋洋地走過來,站在自己面前,將這些線索穿成串,大聲說出一切的真相,讓它們說吧,我永遠不會相信的,多格瓦這樣想。
店裡的門被推開了,多格瓦看著來者的臉,一位年輕人,男的,也許是這樣,他死盯著這人的褲子,妄圖從那地方得出確鑿無誤的結論,顧客以一種尷尬又忿怒的目光打量著多格瓦,他似乎打算轉身離開,可內心又把這舉動當成退縮和逃避,所以,他鼓勵著自己,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他一進來,多格瓦就盯著他的臉,他感到毛骨悚然,所以更要開口,更要和這位古怪的店主交談,這樣做能有效緩解緊張與恐懼,這位年輕人開腔了:“先生,您看著我幹嗎呢?”“沒什麼,朋友,你想要什麼?”“您不知道我要什麼?”“我當然不知道,你這問題沒什麼意思,我可是店主,不是什麼飛在天空中的尾巴,我哪能知道你在想什麼呢?”“可我是老顧客了,您應當知道我想要什麼?”“你是老顧客?”多格瓦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那你以前應該見過我,你一定見過這家店的店主,那是誰?”“抱歉,我忘了,實在記不住,我的記性向來不好,因此才要您為我記住這件事,您看看,我連自己要買什麼都給忘了,正指望著您提醒呢,您何必請教我呢?”多格瓦聽了他這席話,便又坐下了。
看來人們的記性往往都很差,他得出了這結論,癱坐在椅子上,什麼話也不想說了,這位年輕的顧客完全是來搗亂的,他帶來一切希望,又大笑著將自己踹進垃圾桶裡,可他總不能站起來掐住他的脖子,當然,他很想這麼做,可這家店的牆壁是透明的,外面時常有人經過,如果被那些人看到了,是的,他們就是這麼無聊,一定會看過來,他們的嘴巴比自己褲子上的洞還大,到時候,沒人敢過來了,其實,這算不得什麼問題,可是,如此一來,他就無法拽住這些人的領帶問他們問題了,所以,他只能癱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位年輕人,年輕顧客,現在還站著呢,還沒走出門,多格瓦看著他,等著他說話,也許他還能說出來些有趣的話,可是,痴心妄想,這全是痴心妄想,這位年輕人把嘴閉上了,閉得緊緊的,誰也別想把這扇門撬開,多格瓦坐在自己的小店裡,這是他的宮殿,戒備森嚴的宮殿,誰也進不來,只有拿到他邀請函的客人才能走進去,他早準備好了工具,從店裡拿出來的,他沒必要付錢,他是這家店的主人,誰也奪不走它們,他們永遠待在一起,他需要付錢嗎?不需要,誰都不能讓他這樣做,他把這些工具伸進去了,使勁搖,搖動胳膊,斷了,這些劣質的玩具全壞了,還有手,到了這時候,還是要靠自己的雙手,多格瓦跳起來,他用手拽住這扇門的把手,還好,還有門把手在上面,這下方便了,他用肘尖抵住門縫,向後跳,還不夠,這扇門還貼在牆上,現在想想,這應該是個圈套,這門把手太醒目了,它在朝自己招手,他無法拒絕了,他就是這樣和善,多格瓦將門把手砸爛,這扇門總算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