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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嶽凜對葉秉燭是存了幾分憐憫的。葉秉燭的父兄戍守邊關,這幾年大綏與北戎的關係愈發緊張,他們無詔數年也不得回京。而葉秉燭說起是選入宮中伴讀,實際上只是被押在京城的人質罷了。
想到北戎和人質,嶽凜不由把視線轉向了課室的另一個角落——那裡坐著一個面板黝黑的異族少年,正慢吞吞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那是北戎多年前送來的質子,好像是北戎王的第七個兒子,名叫“漠瀆”。
當年北戎國力不逮,為顯誠意與恭敬,便將王帳裡大王后的幼子送入大綏為質。可這幾十年,皇帝不理朝政,雖然有股肱大臣輔佐社稷,但北戎也依然不可遏制地壯大起來。尤其是近幾年,邊疆的摩擦不斷,很多人都在猜測著恐怕會有戰事。
人人都不想打仗,但最不想打仗的,恐怕就是這位漠瀆王子了。因為一旦戰事爆發,他的人頭會是第一個被割下來祭戰旗的。
漠瀆發現嶽凜在瞧自己,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又怯怯地衝他點點頭。他是異族人,即使只是少年模樣,骨骼身形也比中原綏人高大一些。漠瀆身上穿著大綏的服飾,玄色的圓領長袍,襯著他的黝黑膚色和深邃的面部輪廓,有些不太協調。
“嶽兄,要不要同回東四所?”漠瀆有些猶豫,但還是小聲地提出了邀約。東四所便是伴讀們居住的地方,在皇城的最東邊,到了晚上,與皇城相通的道路還會落鎖,以防這群血氣方剛的少年們會做出些掉腦袋的勾當。
漠瀆的漢話說得極好,是從小便生活在大綏的原因。也或許是因為自小便在這無親無故的皇城裡,他每一步都謹小慎微,性子便也唯唯諾諾,生怕闖下禍端來。
“正好!”嶽凜欣然應了,又轉而問葉秉燭,“葉兄,可要一同回去?”
東四所是由四棟三進的庭院構成,互相之間以高牆隔離,但又開了小門互通。宮中伴讀甚多,所以他和葉秉燭同住一棟庭院。
葉秉燭沒有應是,只是一言不發地拾掇書籍。嶽凜卻知道,這就是葉秉燭同意了的意思。
因為如果他不願意,會像對夫子一樣毫不客氣地回絕。
與此同時,漠瀆也在暗暗打量葉秉燭。葉臨淵將軍駐守北嶼關,多次拒北戎於關下。他常想象對方應該是個英姿颯爽,豪氣干雲的人物。沒想到兒子卻看起來如此清癯,性子還頗孤僻,不近人情。
三人各懷心思,竟誰都沒有挑起話題,就這麼默然地回到了東四所。
雖說葉秉燭和嶽凜住在同一座庭院,但房間卻是左右相對,中間隔了不大不小的院落。葉秉燭一回去,便鑽進了自己的房間不再出來。嶽凜看著他秀頎的背影,暗歎一聲,這人委實不太好相處。
不過嶽凜也沒有那麼多心思去關心別人。入宮伴讀求學,對於葉秉燭和漠瀆或許是桎梏牢籠,可對於他嶽凜來說卻是求也求不得的良機。
他知道,與皇子授業的夫子,拋開身份來說,皆是文家大儒,是家裡請的先生萬萬所不能及的。跟著這樣的夫子學習,對於經史典籍的理解必然大有裨益。
不知不覺間,月上柳梢頭。
庭院中種了一棵柳樹,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在春日裡垂下萬千枝條,嶽凜推窗就能看到。
懷揣著無限熱情,嶽凜臨窗燃起蠟燭,挑燈續晝,決定再溫一溫今天的功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的房門被敲響了。
難道是葉秉燭,或者侍奉的宮人?這個時候了,莫非有重要的事情?嶽凜蹙眉起身,推開房門。
卻見屋外立著的,既不是葉秉燭,也不是侍奉的宮人,而是一個極年輕俊美的青年——且面生得緊。
嶽凜一愣,問道:“閣下是?”
來人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