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望京。
桑府。
重新鋪陳過的花圃綴著星點斑斕。
今春的花兒開得遠不如去年鮮豔。
桑夫人林巧兒端莊地站在一叢春花旁,隔著厚厚的高牆遙望遠方,回憶往昔,多年前的自己,也曾在閨閣待嫁,對著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暗藏芳心,有幸與心許之人結為連理相知相敬,不知不覺竟已過去了這麼多年。
想到如今桑家的命途多舛,林氏悵然的神情不由得染上幾分憔悴滄桑。
她的丈夫……
“唉。”
林氏喟然長嘆一聲。
桑盈過來時,又聽見母親在唉聲嘆氣。
她瞥了瞥母親鬢邊藏在烏髮下的銀絲,從丫鬟手中取了披肩攏在她身上。
“娘,保重身體,切勿憂思過度。”
林氏回頭,看向一貫溫婉的長女,溫柔之中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沒,為娘只是在想昨日的事情,為娘同幾位命婦入宮求見皇后娘娘,已將你給的藥材獻上,也不知道,那藥會不會有用,陛下這一病,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你爹他、他……”
說著,林氏的眼眶不禁又溼潤了起來。
桑盈連忙寬慰道:“爹他一片忠心,一定會沒事的。”
林氏黯然垂眸:“事已至此,誰能說得準呢?就算陛下痊癒,還他公道,可那獄裡畢竟陰冷潮溼,哪裡能好受得了?”
桑盈說道:“謝將軍今日差人來回過話了,他在獄中已幫忙打點,也去探望過了,阿爹那邊情況暫且還好。”
“還好、還好謝將軍仁善,桑謝兩家這份姻親關係,如今也算有所幫襯……”
林氏暗暗嘆息,幽幽說著。
徵北將軍謝嶙峋是謝家三郎,眼下又有軍功在身,且是個看情面的人,眼下若無這份關照,桑明容只怕是要在獄中,受著難捱的關押磋磨了。
事情突然變成這副模樣,還得從北戎戰事說起。
這北戎戰事結束,太子明面上得勝回朝,打得北戎投降稱臣,實則卻是令本朝損兵折將,堂堂輔國大將軍竟也因戰事失利而被馬踏而亡,東宮回京之日,整個望京秘而不宣,平頭百姓對此一無所知,然而望京權貴子弟之間,早已流言傳遍——一國儲君,將仗打成這樣,實在是顏面盡失,哪裡還配得上做這東宮之主呢?
太子蕭常肅重傷獲救,回到望京之後,陛下當著眾朝臣的面悲憤氣惱,吐血暈厥,自此病榻議政。
緊接著便是崔皇后下懿旨,召梁王蕭殊羽回京侍疾,左丞相張秉成領群臣於病榻前諫言,廢太子。
以楊太傅為首的另一批人,反對在陛下病中商議廢立儲君這等國家大事,天下寒士代表段珩、刑部侍郎桑明容也在反對者之列。
這一場爭論之後,天子徹底一病不起。
日前,梁王回京主持大局。
張丞相順手便找了個辦案不力的罪名,將反對廢太子的代表人物桑明容給罷官下獄,而右丞相段珩涉及中飽私囊之案,也在停俸待勘之中。
自從桑明容入獄,原本反對廢太子的朝廷命官,多有改弦易轍。
這其中深意已是不言而喻。
天家,怕是有變啊……
獄中溼冷陰寒,桑夫人林氏哪裡捨得讓自己的丈夫受此委屈,與女兒桑盈商議一番後,納了桑盈的主意,透過崔皇后,獻藥於病中的天子。
只要陛下龍體康健……
他是斷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忠心耿耿的桑明容,淪落獄中的,不管怎麼說,桑明容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朝臣,多年來恪盡職守,少有紕漏,陛下只要不昏聵,斷斷不可能當真對他坐視不管吧?
桑盈回想起這連日來的變故,心裡也是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