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覺得自己是個挺沒意思的人,但王東昇卻覺得,他很有意思。
幫著逝者親戚辦手續,解決了後續的事情之後,父親帶著逝者家屬前往休息廳休息,王東昇又有了空閒時間,只需要等待就可以。在這個當口上,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回車上休息,而是走出殯儀館大堂,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站在臺階上的老金。
這天上午的陽光很好,和往常一樣暖和,老金杵著柺杖,雙手放在身前,腰板挺得筆直,背對大廳方向,好像一棵枯樹樁子,半點不曲。
這個人面向的,是山坡上公墓陵園的方向。
王東昇稍微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其實並無不妥,於是便走上前去,在老金的身旁站定,自然而然地掏出一根菸,順水推舟地向身旁遞了過去。
“老爺子,來一根?”
其實王東昇自己平時很少抽菸,身上放著這東西,僅僅是當做社交材料,就是為了這種時候。
看起來正在遠望,實際上是在曬太陽的老金睜開眼,一抬手推了回去:
“謝謝,不會。”
想了想,沒等王東昇收回手,老金反而主動伸出手,拿過了那支菸:
“謝謝。”
一支菸,在這種時候,代表的就不僅僅是一支菸了,而是一種善意,一種接納,甚至是一種認可。看到老金接過自己的煙,王東昇很高興,雖然對方僅僅是把煙別在了耳朵上,卻也讓他開心。
“今天要不是您老爺子,事兒就麻煩了。”王東昇客氣地說道:“是我要謝謝您。”
聽見這話,老金先是點了點頭,緊跟著搖了搖頭:
“舉手之勞,不用麻煩。看你幫忙,我才幫忙,要謝的話,就謝你自己。”
老金的話很硬,在以後的交往中王東昇才知道,這其實不是他原本的性格,而是隨著年歲長大,慢慢養成的習慣,幫人也是。
年少成名的時候,小金還不是老金,原本沉穩的性格,也在鄰里鄰居周圍人的吹著捧著中,慢慢地從沉穩,變得有些許張狂。別人說他是個人物,他也漸漸地覺得自己是個人物,而既然是個人物了,就不能遇見不平,不拔刀相助,就不能遇見不對不好的事兒,撒手不管。
小金的名聲,稍微有點兇,放在外面,有些人怕,但到底還是有些人不怕的。於是,給人幫忙,幫人管事兒的時候,大多數都能鎮住場子,可難免也有鎮不住的時候,鎮住了,大家皆大歡喜,鎮不住的時候,就出事兒了,本來是別人家的陳芝麻爛穀子纏麻繩解不開的事兒,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沒吃到魚不說,反而惹了一身騷,一來二去,小金也疲了。
本來和自己沒關係的事兒,惹到自己身上,這時候事兒就不是事兒,而是麻煩,而是一身騷。
惹了騷,就嫌煩,漸漸地也就不願意管事兒,偶爾管什麼事兒,也得看著沒什麼問題,才敢出手。比如今天,若不是王東昇護著主家的親戚,要不是看清楚了誰佔理、誰不佔,遛彎兒的老金也就是站在旁邊,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會說,當一個看客,和所有人一樣,靜靜地等著殯儀館陳總到來,等著事情被解決。
至於他不上前去管事兒,陳總到底會不會來,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與不管事兒的老金沒有關係。
管過了事兒,又接過了王東昇的一支菸,老金算是和這個年輕人認識了,然後順城的人們都知道了這件事,直到了當大了的小王師傅多了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叫老金。
當爹的王巖聽說了這件事,沒說什麼,反倒是殯儀館的陳總聽說之後,等又一次在殯儀館遇見王東昇的時候,專門跑過來說了一句:
“好事兒,說不定以後你能用上他。”
但其實,那天分開之後,除了互相留下了對方的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