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應龍神色不動,但是人見不到的背後,他的一隻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翁某娘子潛心向佛,這有什麼問題嗎?”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厲聲反問。
趙重幻鎮定自若,淡淡一笑:“翁先生稍安勿躁!”
“還有一件更巧的事,華藏寺內有一位法號了凡的師父,其人特別擅醫,還尤其熱衷於鑽研炮製各種丹藥!小人就在其藥廬中尋到配置範氏所中迷藥的綠礬油!”
“在問清軒廂房內的蠟燭中有幾支便包含此物,也是範氏能不知不覺中毒的緣故!”
賈平章的臉色越來越沉。
“綠礬油這種東西,雖然稀罕,市井裡一般也輕易買不到,但了凡師父為了鑽研古籍方術醫法的義理,存有此物倒也不稀奇!“
“可是,奇怪的是,在藥廬的一個竹筐內,我們還找到一份被撕壞的紙張,那紙張上赫然寫了半闕林和靖的《長相思》!”
“你們說一個和尚的藥廬中發現這樣的物品,是不是極為詭異?正因為此物出現在寺內甚為驚世駭俗,當時被寺中一個小和尚無意所得,而他為了陷害自己嫉妒的師兄弟,於是順勢就將此物丟入了藥廬!”
“這與此案有何關聯?”木鴻聲不由問。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何人將那樣一份閨閣怨情之作丟在了華藏寺呢?後來,經過小人與李寺丞的反覆對比,發現那字的筆跡——”趙重幻微微一頓。
“筆跡如何?”木鴻聲用扇子拍了下手心,忍不住又追問。
“筆跡正是平章大人府上的貴人,範氏所有!”趙重幻輕輕吐出這一句。
座下諸人聞言頓時聲息全無,書齋內靜若孤塋,落針可聞。
賈平章一手正捏住几案上的茶盞,這時就聽到一種指尖與光潔的瓷器輕摳摩擦發出的低沉卻刺人耳膜的響動。
廖瑩中低眉順眼,一直安靜地看著眼前一切。
說到此節,趙重幻就不再往下多言。
其實,故事講到這裡,有些話已經不需要再繼續了——
有一粒種子已經在賈平章的心中落了土,很快便長出懷疑的花朵來。
“你,你,這所言,與我娘子又有何干系!”翁應龍臉色漲紅,目光顯出慌懼之色,大聲呵斥。
趙重幻看了看上座一臉鐵寒之色的賈平章,眉眼鎮定。
她恭順行禮:“小人也只是將白天所查如實向平章大人回稟,並未說與翁大娘子有甚干係!”
“不過,其中另有確實人證可證明翁娘子牽連此案的,便是翁娘子買通範氏院中的貼身婢女春梨,偷偷替換了廂房中的蠟燭,而那蠟燭中就含有綠礬油與螢石所製成的迷藥!”
翁應龍馬上跪了下來,連連磕頭:“老相公,此事適才學生已經解釋過了!賤內只是聽說姨娘有關節痠痛的毛病,原也是一片好心,想悄悄送點藥,可是這途中不知被哪個心眼險惡的腌臢傢伙給換了,才釀成大禍!”
說著他用力往地上砸著前額,頓時只聽書齋內一陣“砰砰”的巨大動靜。
“還請大人明察,學生娘子絕無想謀害姨奶的禍心!”
賈平章一直沒有開口,他眼中的光深沉而森寒,只一動不動地死死逼視著翁應龍。
翁應龍的頭很快就磕紅了一片,而賈平章一直沒有叫他起身,前者越發渾身發顫。
賈平章的目光忽然往廖瑩中的方向投去,後者立刻疾步走上前來。
“去,連夜遣人去天台查一查,範慧娘當年訂親的男方家到底是何人?還有,去將華藏寺的了凡和尚給本相尋來!”
他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落成驚雷。
翁應龍在下面磕頭的動作遽然一頓,然後便伏在地上不敢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