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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錄:月無影 (第1/2頁)

周溪濂訝然。

他的性子自來隨心而為、恣意無忌,而詹何卻是個襟懷坦蕩、負氣仗義之人,有時甚至正直到還有些冥頑不靈。一起在蜀中時,二人就時常會為周溪濂劫大戶的率性偏好有所爭執。

故而,後來周溪濂再夜黑風高劫富濟貧時總瞞著他,省得被囉嗦。

最後一次分手前,他剛因盜取了夔州通判家的十錠金子而與詹何起了一場爭執,後又因義兄之事倉促離家,嫌隙未解,卻一別已是經年。

此刻詹何面上難以抑制的悽愴跟悲涼,令周溪濂忍不住心口一疼,一股莫名擔憂之意也同時襲上心來。

轉而他迅速地扯過布帛,替詹何擦拭潮溼的腿腳:“先收拾定當,等等與我細說一下!”

詹何未動,任其行事,只是隨著周溪濂溫存的動作,他內心這兩年多因其不告而別所豎起的壁壘剎時崩塌,碎為齏粉。

片刻後。

周溪濂便拉著詹何坐到院子中的碧桃樹下,順手還端出一小壇酒來。

朧月無影,院中無燈,惟有客堂內的燭火斜斜地鋪出來,綽綽的影子被夜風撩動,仿若舞者嫋娜的姿態。

二人隨意落坐在樹下石頭上,周溪濂斟好酒,向詹何努努嘴。

詹何端起酒碗,周溪濂也端起碗來與他碰了一下碗沿,詹何凝著碧綠的酒湯,輕籲一口氣,隨之仰頭一飲而盡。

周溪濂見狀這才放下心來,便也豪邁地陪著飲盡碗中之酒,而後放下碗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詹何捏著碗,眼神輾轉了下,終究開口道:“才來臨安府沒多久,經牙人介紹,我受僱去慶元府給一個客商做護院------”

當日在蜀中時,周溪濂與詹何曾有一個江南之約。

原本都籌措到盤纏準備遠行了,但卻因周溪濂的又一次不告而別付之東流。失望之餘的詹何便孤身一人東行,千山萬水來到這繁華無比的臨安城。

而在來臨安的路上,詹何曾無意救了一個財物被劫的牙人——沈藩。

未曾想沈藩此人於行在牙行內頗有聲名,一路結伴來到臨安後,對方為報答詹何救命之恩,就積極給他尋到了一個替大客商護院押貨的營生。

接著詹何便受僱替東家的商船押了一次貨物去泉州,後來東家也覺得他武功了得,為人又敦厚實在,便打算留了他長用。

不料前年秋日裡,他走的那趟船內竟藏有私販之物,尚未出港就被人檢舉告了官,甚至密報說其中還夾雜禁中之物,於是不僅慶元府甚至連皇城司都來人一起搜船、緝人、審察。

詹何沒料到自己會遭遇此等大劫,不由滿心惶恐忐忑,最終也只能無奈隨著一船人被抓入慶元府府署大牢。

彼時,沈藩聽說此事十分著急,於是多方奔走,請託到了皇城司的都頭羅啟,結果由羅啟出面保薦,才將詹何先從慶元府大牢救了出來。

所幸那客商勢大根深,這販私一案,最後經多方核查出來,竟是客商的對家因生意往來的糾葛故意栽贓嫁禍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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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溪濂聽至此處不禁眉間緊鎖,他默了默,隨之情不自禁地伸手拿開詹何指間捏住的酒碗,然後牢牢將其手攥在自己掌心。

思及自己都在皇城司遭遇那番慘烈,若是詹何這麼個老實且不識變通之人進了那地獄般的所在,豈不是要生生困死於其中?

“是我不好,我不該丟下你一人!”他喃喃道。

周溪濂覺得自己還不如人家一個牙人懂得知恩圖報,也許——他本就倚仗著詹何對他的一番心意才會如此肆無忌憚,予取予求,從不在乎對方的感受,說走就走。

詹何凝著他,少頃,微微露出一點笑意,卻有些艱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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