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香鎮一面臨海,三面環山,也不知是誰的手筆,山中遍植了紅梅。
一到冬末,滿山紅梅在一夜之間競相開放,疏影橫斜,暗香浮動,因此得名疏香鎮。
今日正是除夕,疏香鎮最富裕的商賈——忌府忙成了一團,熱火朝天地準備祭神和祭祖的事宜。
忌同生是忌府的當家人,他一介商賈出身,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叫作忌風,時年十八。
忌風週歲那年,忌府舉辦了一場抓周宴。肉嘟嘟的奶娃娃左手抓了一把摺扇,右手抓了本《三字經》。
周圍的人喜笑顏開,紛紛和忌同生道喜,說這忌府怕是要出一位風姿卓絕的狀元郎了。
忌府不缺錢,若是能出一位有權有勢的官兒,那可真是光耀門楣的事。所以,忌同生很開心,一心要把忌風培養成狀元郎。
忌風很聰穎,三歲能詩,五歲能賦,無論誰見了都要誇一句“未來狀元郎”。
忌同生滿意極了,恍若已經瞧見敲鑼打鼓中,忌風著紅袍,騎著高頭大馬巡街的模樣。
不成想,這一切不過是忌同生單方面的想法,忌風既不想子承父業,也不想入朝為官,他的夢想是走遍整個穹蒼界。
忌同生自然不同意,把忌風大罵了一頓。忌風還想和他說說心裡話,哪知忌同生竟把鍋甩到了教書先生身上,說是元先生故意錯誤引導,要將元先生送官。
元先生是忌風開蒙的先生,忌風很尊重他,自然不願意讓他背鍋,只得哭著乖乖認錯。
忌同生逼他親手把書房裡所有的圖經地誌類書籍全撕了,再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從此以後,忌風再也沒有提過自己的夢想,只偷偷地在四書五經裡夾著些圖經地誌的書籍,偷偷地瞧。
外頭來來往往收拾的丫鬟小廝太多,忌風嫌吵,從床板下拿出一本《地理志》,從後門溜了出去。
忌風隨意在山腳尋了棵梅樹靠著,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書。
“喲,這不是狀元郎嘛,又看書呢?”話音剛落,身旁就響起刺耳的嘲笑聲。
這群人不過是地痞無賴,忌風無意理會,只當沒聽見,依舊埋頭看書。
那群人還不肯罷休,其中有個曬得黝黑的男子起鬨說:“狀元郎,你這書有什麼好看的,我這兒的才是好貨。”
那個男子從腰間掏出半本破破爛爛的書,攤開來放在忌風的書上。
書頁黃不拉幾的,粘著一團團、一點點,黑的、灰的、白的汙漬,書頁正中央,兩個小人兒犬兒似的在深入交流。
忌風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他這本《地理志》可是好不容易託人找來的。特意用綢布封了面,他翻看時一貫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摺痕。
忌風冷哼一聲,將那半本春宮拂到了地上,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沒有人敢攔他,即便是最難纏的地痞無賴也只敢口頭上討些便宜,不敢碰忌風分毫。
剛回到家,忌風就發現家裡的傭人都垂著頭不敢看他。
忌風心下一緊,下意識地朝自己院子的方向看去,遠遠的,忌風就瞧見了被北風吹得歪歪斜斜的煙柱。
忌風忙朝院子裡跑去。院子正中間有一大攤火堆,書已經燒得差不多了,隱約能瞧見書頁的邊角。
忌同生見著忌風,氣不打一處來,麵皮和鬍子都不住地抖:“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畜生來?”
忌風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火堆,說不出什麼情緒。恰此時,一陣風吹過,焦黑的書頁就跟著跑,在半空中散開,碎成一片片、一點點暗淡的星子。
眼前的一幕和三年前的那一幕重合,撕開書頁的聲音和火舌舔舐書頁的聲音在忌風耳邊交替迴響著。
忌風的心臟沒來由地一痛,他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