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得到更多資訊,便問:“後來呢?”
楊婆婆紅腫著眼睛說:“元柯傷重,瓊姝是鄰居幫忙入殮的,我醒後去拜祭,海珠就是在那裡撿的。”
海珠就站在一旁,見眾人望來,有些吃驚,一對杏仁眼兒瞪得大大的,聲音有些抖:“婆婆,你不是說在海邊撿的我嗎?”
楊婆婆搖了搖頭:“我醒來是在深夜,一個人上了山去祭拜瓊娘,遠遠聽到了野狗的聲音。
瓊孃的墳就挨著瓊老漢,我看到瓊老漢墳旁有個小坑,旁邊堆了許多土,我估摸著應該是野狗刨的,剛想把土坑填上,卻隱約看到土裡混了零星的血,我往下挖了一些,看到一條灰白色的臍帶,我趕緊往下挖,便看到一個奄奄一息的海珠。”
楊婆婆用手比著大小,語氣溫柔了一些:“海珠才那麼點大,小狗兒似的,臍帶也沒剪,身上粘著胎脂和血,臉都紫了,眼看著就活不了了,幸好海珠也堅強,哭出聲來,我這才帶著她下了山。
墳山裡撿的孩子,往後肯定會在指指點點下過活,我們漁民敬畏大海,索性便說是海里漂來的。”
海珠顯然沒料到自己的身世竟會是這樣,小的時候,楊婆婆總說是海神看她孤苦伶仃,將海珠送來陪自己的。
後來再大些,海珠想自己的爹孃可能是遇上了海難,沒想到卻是一出生便被埋在了墳山裡。
若不是楊婆婆,怕是就被野狗分食了。思及此,海珠的眼淚落了下來。
海珠是楊婆婆一手帶大的,她自然知道海珠在想什麼,她朝海珠伸手,說:“海珠,過來。”
海珠走上前,拉住楊婆婆的手,哭得更兇了。
楊婆婆摸著海珠的頭,安慰她:“海珠別哭,海珠還有婆婆呢。”說著,婆婆也哭了。
破舊的木房內,兩人抱頭痛哭,哭聲、風聲、海浪聲嗚嗚咽咽地混在一處,更覺得愁腸百結。
君若也是孤兒,是鄰居嬤嬤拉扯大的,見不得這個場景,偷偷拭去眼角的淚珠,起身往外走去。
司沐見此,眉頭皺著,心裡也不是滋味,早知道,就把自己的猜測同她說了,也免了這一遭。
司沐走到門外時,君若正仰著頭望著月亮,頭抬得高高的。
司沐站在她身側,安靜地站著,沒說話。
“嬤嬤騙我,根本就沒用。”君若突然開口,她還是仰著頭,努力睜大眼睛,但眼淚還是順著眼角滑落,蓄在耳朵裡。
君若小時候沒少受人欺負,她初時嬌氣,總是嚶嚶地哭,嬤嬤總是將她抱在懷裡安撫,又教導她哭解決不了問題,想哭時就仰起頭,把眼淚流回心底。
嬤嬤知道她陪不了君若多久,而一個懦弱又美麗的孤女,在這世道上會被人啃得渣子也不剩,所以她自小便教導君若要堅強。
司沐嘆了口氣,走到君若面前捧起君若的臉,手掌託著她的兩腮。
君若的眼睛裡盛了一泓清水,月光下閃著粼粼的波光,顫巍巍地,蝶翅一顫,清泉便滑落下來。
司沐以指腹溫柔地撫過她的眼尾,將淚水擦拭。
司沐將君若攬在懷裡,在莽莽的夜色中,在泠泠的月色中,在滔滔的浪聲中,他的聲音沉靜而溫柔:“沒關係的,想哭就哭吧。”
君若,你可以不用那麼堅強,在我這裡,軟弱也沒有關係,做我的小菟絲花兒,安心地依賴於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