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爾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喬姃湊到跟前,畫本上,一隻只有黑白灰兩色的大狗躍然紙上。
「你想元寶啦?」她輕聲。
那本畫冊喬姃看過,全都是程曼爾畫的元寶,情緒不好時尤為喜歡畫,用心裡最柔軟的一處治癒自己。
元寶是她小時候養過的薩摩耶,沒有照片,也是在用這種方式逼自己記住。
不止是記住元寶的模樣,也要記住背後的,迄今她想起來還會心痛的經歷。
程曼爾從喉頭深處憋出悶聲悶氣的一個「嗯」。
「有水嗎?」她舔舔乾裂的嘴唇,自醫院回來,口腔一直有股不太真實的苦味。
喬姃把提的東西放到書桌上,「我給你倒。」
「這是什麼?」程曼爾直起腰,雙眼逐漸聚焦在青草綠的甜品盒上。
「剛剛有人送過來的,說這蛋糕五月二十一號就有人訂了,但直到今天才讓他們做。」
「還說,是一位姓孟的先生訂的。」
「應該很甜吧,你嘗嘗。」
五月二十一,她的生日。
第12章
「你要回國?」孟京良負手立於觀景窗前,觸目所見天幕灰濛,雨如銀絲飄墜,玻璃氤氳上一層水霧。
身後人答:「是。」
「為什麼?」孟京良聲音渾厚如鍾,自帶威勢,「什麼時候決定的,我為什麼不知道?」
「明鄴高層權力傾軋,資金鍊出現空缺,我回去處理。」孟昭延不疾不徐,身上有不遜孟京良的凜凜威壓,父子間形成涇渭分明的對抗。
孟京良朗聲笑起,卻加重了這股對峙的氛圍:「你這周不眠不休,就為了回國?」
「我記得明鄴是你在國內花了兩年,親自組的班底,你眼光什麼時候這麼差了,以前我白教你了嗎?」
「我也會看走眼。」孟昭延勾了勾唇,淡聲:「人心不足蛇吞象。」
孟京良無言搖頭,似對他失望極了。
「智利的礦採權,你打算怎麼辦?」
「今晚飛機。」
孟京良徐徐轉身,「訊息準確?」
孟昭延手指點了點黑胡桃木書桌上的檔案,示意他看:「明年的採礦使用費確定會提高三到十二個百分點,智利銅礦開採總稅負比澳大利亞高,我打算結束合作,和澳方談一談。」
「至於鋰礦招標這邊,除了北部礦業運營公司外,萬瑞也在和礦業部的高層密切接觸,十二萬噸鋰礦,他們預計競標價在一億美元,我會把萬瑞的截下來,這樣,他們旗下的電車品牌必須另尋銅礦供應鏈,多的成本,我會在這裡拿回來。」
孟京良鷹隼般的眼鎖住自己這位長子,似在看年輕時候的自己,又覺得不太像。
他而立之年時,自詡殺伐果決不識收斂,栽了不少跟頭。
反觀孟昭延,同樣年紀,早早抽掉一身刺骨,情緒極少外露,鋒芒不顯。
手腕雖同樣利落,但年輕時的孟京良是把對手骨頭大張旗鼓打碎,他是直接刎喉。
在別人不察的時候。
不過有一點,還是像的。
他親自培養出來的長子,組建一家醫療科研公司,眼光差成這樣,他絕對不信。
孟京良看完檔案,反扣過來,厚沉聲中暗蘊試探:「明鄴的事,你預計什麼時候處理完。」
孟昭延沉吟一陣:「高層變動,我要重新組建團隊,少則一年。」
「多則呢?」
他漫不經心地轉了轉腕骨銀表,「多則——不回來了吧。」
再微挑眉梢,意有所指:「總部分部,在哪邊都一樣。」
「等我退了,可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