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更新◎
外頭正在導演的鄭生雪也愣住了。
但是她沒有喊停。
因為虞漁幾乎完全成為了舊時代的女人, 那種舊,舊得讓人心尖都在酸澀發燙。
江覺記得滾瓜爛熟的臺詞,一下子就忘記了。
這個時候他才忽而又回憶起自己的身份,他是要拋棄新婚的小妻子, 遠渡重洋的徐胥城, 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在不久前同他成了親卻沒有夫妻之實的妻子。
“就像夫君不喜我麼?”她如是說道。
這句話裡的每一個字, 竟然都帶著輕輕的顫抖。而每一個字,傳到他的耳朵裡,都彷彿無端濺起的漣漪。
江覺代入徐胥城的身份,告訴自己他還得去學習新思想, 到國外去接受科學和文化的薰陶,可是他的眼睛卻盯著虞漁,一瞬不瞬,不是他不想移開, 而是看著她,根本就移不開視線。
她溼潤的眼睛, 已經緩緩蓄滿的眼淚,兩靨的紅暈,鬢邊的釵子, 還有那眼神裡頭的羞怯和哀傷,幾乎讓江覺的心神都完全被她牽扯住了,然則讀書人的某種矜持仍舊作為他此刻所飾演的角色人設的一部分。
“問這種問題做什麼?”
“我沒有時間和你談情愛,船要走了。”
他腦子裡幾乎是下意識蹦出這句臺詞來。
“那明年春天, 你會回來看我嗎?”
“明天桃花還開。”
說著, 她上前一步, 攥住了他的衣袖。
朦朧的淚眼幾乎就要觸及到他的衣襟, 然而虞漁微微抬頭。
桃紅色的外衫是扣到了最上頭, 她仍舊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來,那裡纏著兩縷黑髮,兩靨的紅暈連著眼瞼處溼潤的粉紅,她的呼吸似乎帶著某種溫熱的香氣,像是佛堂裡擺著亂七八糟的花朵,檀香沾染著穠豔,香火邊上擺著牡丹桃花和月季,這味道被江覺嗅到,江覺只感覺自己的腦袋脹得發疼。
她用那種宛若呢喃的調子,朝著徐胥城細聲說:“我想同你一起看。”
江覺忽而覺得這劇本有些荒謬。
在原來的劇本里,江初眠只是對徐胥城說了一句在英國好好保重身體,而徐胥城只是冷冷的看了江初眠一眼,話都懶得對江初眠說。
然而怎麼可能。
被虞漁這種眼神看著,他幾乎完全被帶著走了。
從來沒有人能在戲裡帶著江覺走,除了年輕時候碰到的一些前輩,江覺能拿下三金影帝,他的演技自然是絕對不會差的,而且他向來在表演這件事上有極高的個人自信,這種自信使他在與任何人對戲的時候都不怯場,將人物演成自己理解的樣子。
可是這一次,江覺不僅被帶著走了,甚至說了劇本里根本沒有的臺詞。
他聽到自己用乾澀的聲音說:“船來了,我同你沒有感情,也不愛看桃花。”
“還有,不要叫我夫君,我同你提過。”
他的話是這麼說,然而眼睛卻始終停在虞漁的臉上。
虞漁聽到這話,似乎愣住了忽而朝後退了兩步,她就像在小世界裡同周紹月說的那樣,對江覺飾演的徐胥城說:“我早該知道的。”
她垂下眸子,過了一會兒才抬起來,衝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晃盪的珠釵下面朦朧而哀傷,然後她講:“夫……胥城,一路順風。”她眼睛裡頭的淚珠晃啊晃,溼潤而閃著微微的光,在這嘈雜的背景裡頭,幾乎成為了唯一吸引江覺視線的存在。
她的哀傷很輕薄,微微垂下了眼皮,眼淚就從她的眼瞼滑落。
在鏡頭裡面,她幾乎美得讓人呼吸停滯,不是那種簡單的漂亮,而是那種……彷彿要勾起人內心最深處的憐惜和慾望的美,在人聲鼎沸的渡口的背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