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綺的話一直陪了我一路。發著呆回到永和宮正殿,巧兒等幾個人正在服侍德妃淨臉,我把一個丫頭手裡的首飾盤子接過來,自己站在德妃右側,德妃正照鏡子,轉過臉來看我:“不是跟毓琴她們出去逛了麼?怎麼自己回來了?”
“說出來額娘要笑話了,孩兒耐不得寒,就先跑回來了。”我想了想,不知道話頭該從哪兒說起。
德妃左手在盤子裡揀著首飾,又不時對著鏡子比比,見我半天不出聲,停下來面向著我:“怎麼了?可是有話要說?”
我舔舔嘴唇說:“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是想請額娘一個示下,才剛孩兒在園子裡碰上了出宮前的舊識,明兒後兒事情多,趁今天清靜,孩兒想去給定嬪娘娘請個安,免得讓別人見了,說孩兒面冷心寒眼睛裡頭沒人就不好了。”
當我看見德妃眼睛裡透出的諱莫如深的神情時,我就知道這是我來到清朝以來,說過的最不該說的一句話、想出來的最餿的主意,但是話說出去了,再後悔人家也聽見了。
德妃頓了片刻,轉過頭繼續比著首飾:“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一來平日走動的就少,原沒有這麼多的囉嗦;二來這宮裡人多,未見得行事想法都是一路的,若是有那起歪心眼子的小人,隨便編排點不著邊際的話出來,豈不是無端給自己添氣惱?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然了,你有這個心我自然不攔你,你自己揣度著也就是了。”
話都說得這麼明瞭還叫不攔著?我就是再二百五也不至於非得擰這個勁兒啊,更何況十二阿哥那起事確實是能躲則躲。我想到這,心裡暗道:定嬪娘娘啊,不是我沒良心,實在是你兒子的嫌疑得避。於是賠笑著對德妃說:“額娘教訓的是,是孩兒糊塗了。”
德妃僵了半天的臉馬上又露出慈祥的笑:“好孩子,我疼你的心啊可不比老十四媳婦少,這些個人裡頭除了你四嫂就只你最懂事。”說著從盤子裡揀出一支玉簪,“你年輕,這個嫩東西還是給你戴的好,巧兒,來給十三福晉戴上。”
巧兒答應著過來,我也堆著一臉笑,配合地把這出婆媳和睦的戲演完……
事實上在第二天的家宴上我還是見到定嬪了,看上去顯得比德妃要滄桑,香色的朝服並不稱她略黑的面板,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麼的不起眼,除了轉宴時略微看了我一眼以外,再沒有任何交集了。
康熙四十二年,是老康頭最不消停的一年,正月還沒出就趕著跑去山東。十三自然是免不了隨扈,我是新媳婦,他原本是該帶我去的,可海藍已經顯懷,肚子大得嚇人,越發不能料理事情了。我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跟十三說:“你帶著弦心路上伺候你起居罷。”
他不說話,趴在桌子上自顧自地寫著什麼,我當他答應了,便叫喜兒去跟弦心說。
“不用了,收拾完了我這就得進宮裡去,明日一早啟程。”他攔住喜兒,拿著兩張紙過來給我,一張上面是我整天畫的那些滿文字頭,另一張是他重新抄錄的,交在我手裡,他拿過自己的行李交給小福子,出門的時候回頭對我說:“趕我回來的時候你可得有點長進,再寫得這麼鬼畫符一樣我就罰你抄御製文鑑!”說罷一臉鬼笑著走了。
每隔半個月左右,十三都會有一封家信傳回府,一律都由海藍查收,我雖沒看過,也知道大致內容就是一切安好,另叫海藍保重身子云雲。走的時候原本說三月萬壽節即返,誰知康熙自己跑回來做壽,卻把他心愛的兒子留在了山東大賑的現場。也許是緊張不安的關係,海藍的情緒一日比一日焦躁,時常摔摔打打,雞飛狗跳。焦頭爛額之際,我從沒像現在這樣希望十三趕緊回來。
進入五月,天氣開始熱起來,裕親王一病打亂了皇帝的塞外之行,康熙心緒不佳,宮裡便跟著到處愁雲慘霧,我卻隱隱有些松心,因為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