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是誰把我們找到送回去的?回到營帳之前咱兩個都暈過去了,就是四哥,只有他跑去那麼僻靜的地方找。還有那一年……”
“行了十三哥!”十四不耐煩地打斷,“有話直說,現在的主子預備怎麼處置我?”
允祥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按住他的手:“十四弟,我現在跟你說的,是四哥,所有你不知道的四哥的事,我一樣一樣說給你。”
“我知道!”十四甩開他站起來,索性拿起酒罈子灌了一口,“咱們冰嬉凍傷了手是他蹲在外面帶著人逮活麻雀腦子送來;咱們弄花了皇父跟前那幅董其昌的字也是他自己去領的罪;他替咱們兩個罰跪中暑落了病根!哪一樣我不知道?可是哪一樣是為我?還不都是因為你?我不過是恰好跟你一起犯錯罷了。十三哥,他根本就恨我恨得咬牙切齒,就因為額娘,我最知道的就是這個!”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撂下一句:“我去看看眉兒。”便奪門而逃。
菀眉歪在東屋床上,只是半年不見,她已經瘦得脫了相,白著一張臉還在繡著手裡的活計,時不時咳上幾聲也要好半天才能平復。一見我,她便要起身,我按著她坐下,剛剛在那屋裡就已經酸楚的心這會再也忍不住了。菀眉反來勸我:“這是怎麼說,嫂子有半年沒見,怎麼像個小孩子了,見了面沒別的話盡顧著淌眼抹淚的。”
“瞧你這樣子,早些年這些妯娌裡你原是最伶俐不過的,如今怎麼熬成這個樣子?”
她笑笑:“我這身子一向都這樣,早些時候年輕,自從生了弘暟之後就虧得再也不能補回來了。說起來我還真懊惱,這麼個病歪歪的身子,不僅不能開解他,反叫他看了我就心煩。咳,我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她說完心上一陣憋氣,我剛忙倒水餵了她兩口,又撫了半天胸口才算壓下去。見她這個樣子,我也不忍再露出悲慼之意,只聊些家常閒話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十四阿哥恐怖的笑聲從堂屋傳了出來,“好,我看他是巴不得我死!你去告訴他,我偏不死,除非他敢明目張膽地殺了我!不然,我就活給他看,我一定活得比他長!我就要看著他是怎麼樣的心狠手辣,眾叛親離!哈哈哈,‘哪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哈哈哈……”
十四爺荒腔走板的調子伴著他的笑在空氣裡飄來飄去,菀眉捂住嘴低聲哭出來。我面無表情地抬起頭打量整間簡陋的屋子,牆角有很明顯的蜘蛛網,其實不是說京城裡的阿哥府就沒有,只是越到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候,拋卻了華麗的矇蔽,骯髒和迷惑才顯得結得大,結得密。
當晚,我們宿在景陵行宮的偏殿裡,康熙的靈柩此時尚未入葬,我們便對著天上的月亮拜了又拜。允祥身上還留著濃重的酒氣,本來是我極反感的,這會子也顧不得了,只是坐在殿門口緊偎著他,雙手死死箍住他的腰。天氣已然轉暖,可是我仍覺得冷,為這陰森的氣氛,為這清冷的月色,也為他額頭上展不開的疙瘩和眼裡晃動著的晶亮。
“皇父,您交代的兒子盡力了。以後,也得看個人的緣法了不是?”他嘴裡嘟嘟囔囔,我聽著卻是毛骨悚然:“你在說什麼?你別在這樣的地方自言自語的。”
他大手把我的臉按進自己懷裡,聲音自胸腔傳進我耳朵,讓我不禁潸然:“我混說著玩呢,其實我是看見這個院子,不覺地就想起了臥龍崗、徐州府,想你給我煮的那些竹筒飯……”
045 愛割
——咫尺天涯,其恩難捨
豆青色的釉瓷小罐拿在手裡翻過來掉過去,那張小紙籤散發著刺眼的紅色。形如枯槁的太后、大放悲聲的十四爺還有那隻短短半個時辰就冰涼僵硬的雀兒,亂七八糟地在我眼周圍晃來晃去。我摸著那冰冷的外表,百思難解:德妃,不,太后,這就是她表達憤懣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