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直捻著佛珠,心裡來來回回都是明華那一句:
“你瞧她像誰?可不是公孫雪。”
“朕聽說你去見了太后?”
公孫泠立時做出要拭淚的動作,聲音也更哀慼了些。
“公孫家的子孫不肖,不但不曾替皇上排憂解難,反而成了皇上的難處,太后娘娘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急火攻心,便病倒了。”
“太后她……就是太看重母家,為了母家折損皇家的利益,母后糊塗。”
皇帝看向公孫泠的眼神,愈發的意味深長。
“皇上,太后娘娘與臣妾不過是些無知婦孺,公孫家的男人不成器,多少年來都是如此。太后娘娘閒時也曾與臣妾感慨,說皇上昔日年幼登基,多少人虎視眈眈,是以即使知道母家的叔伯兄弟不成大器,但用家裡人,總比用些不知根基的人強些。其實姑母也後悔過,只是姑母一介婦人,不懂朝政,又不願敢做那牝雞司晨之人……”
公孫泠一番話說的高明,生生將太后說成一個孤立無援,只想替孩子保住權位的母親。東方止親自將公孫泠面前杯子裡的水倒乾淨,又替她將茶水斟滿,見公孫泠鼻樑都滲出汗來,才施施然道:
“你這樣子,倒叫朕想起一個人來。”
“臣妾不敢。”
他的語氣似乎與莊裕夫人相近。
“朕只是夜讀皇家起居注集,想到昔年□□元后公孫氏。”
公孫泠渾身一震,不知其所指,立時便跪下來。
“臣妾卑微,哪裡敢與□□元后相提並論。”
“朕肖□□,你肖元后。只是東方衍與公孫雪,說的是三媒六聘,其實不過露水姻緣,如今再看前事,更覺得不值一提。”
這一次,皇帝沒再叫她起來。
來來回回,只有捻佛珠的聲音,公孫泠卻只覺得滿室寂靜,皇帝突然伸出一隻手,她回不過味,想抬手卻發現身上已經沒半點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
☆、長恨歌(二)
男子伸出手來,像是隔了千秋萬世,公孫泠雙眸微抬,眼見男子淡漠,心中所期漸漸被逼仄壓抑取代,卻又不敢叫他多等,畢竟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憑這男人一句話。這男子的手,溫暖寬厚,公孫泠不敢貪念,直起身便縮回手去。
東方止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前緣早了,他直視公孫泠,語氣聲調皆平淡。
“從今日起,不必再去看太后。你既喜歡禮佛,你住的地方後頭正好有個小佛堂,經書木魚,都是你做慣了的事,想來餘生也不難捱。”
皇帝凌厲的眼風讓她幾次都欲言又止,公孫泠早已驚出一身冷汗,還以為自己謀算太后的事已經被他知曉,但漸漸又生出詭異感。這感覺令她呆若木雞,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失態,這失態叫她猶疑不定地叫了聲爺。竟是叫明華給說準了……
他皺著眉,到底嘆了口氣,還沒說話,那邊就有人火急火燎地說莊裕夫人覲見。
算起來,他也許久沒見明華了。虞素不是做事沒章法的人,必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或察覺了什麼。
“叫她等著。”
頭一遭,頭一遭莊裕夫人的請在宣室殿遇了冷遇,御前的人一時得了訊息,三三兩兩的各自有打量,唯有何呂囑咐他那徒弟旌德按兵不動,對莊裕夫人要照舊禮遇。
“爺。”
公孫泠終是確定了什麼,也顧不上心虛,那種感傷情緒瞬間就湧上來。情緒有了起伏,身子也跟著往前傾,至於莊裕夫人之流,半點也未放在眼裡。東方止避了一避,他倒不像公孫泠那麼震爍,說有什麼情緒也說不上,只覺得合該把話說利索了才好。
“爺,這可真真是天意弄人。”
公孫泠從前是個冷靜自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