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等樸聿淹的府邸。 燭火雖然明亮,卻照不亮樸聿淹一臉陰霾。 他正瞪視著面前一箇中年人,極力壓制著心中的憤怒,低啞著聲音喝問道:“你不是說萬無一失麼?嗯?結果那麼多人連人家一根毛都沒傷到不說,現在反而將吾陷入這等境地!那房俊帶著大唐虎賁駐紮在王城之外,一日不交出主使,他便一日不肯撤軍!這等情況下,說不準明日陛下被迫無奈,就將吾交出去平息唐人的怒火了!” 他現在又怒又悔。 怒的是唐人狂妄霸道,怎麼就敢悍然堵住王城正門,勒令新羅將刺殺之主使交出來? 悔的是萬不該聽信面前此人之言,迷了心竅,意欲刺殺掉大唐高官破壞新羅與大唐的聯盟,最好是能夠使得兩國反目成仇! 結果,自己幾乎陷入絕地。 在他面前之人,大概四旬左右年紀,相貌清癯,身材瘦弱,頷下三綹長髯打理整齊,望之文質彬彬,頗有書卷之氣。 此人乃是新羅豪商,廉宗。 廉宗固然是一介商賈,然則平素出入公卿府邸,往來勳貴高官,在新羅的名氣甚大,暗中與不少權貴互通款曲,有著生意往來。 甚有影響力。 面對樸聿淹的怒斥,廉宗也不惱怒,只是一副智珠在握狀,淡然道:“足下儘可放心,這新羅乃是樸氏先祖所創立,金氏也好,昔氏也罷,即便是鄙人,亦承受恩澤,無時或忘。且不說這件事根本死無對證,就算查知你足下所為,陛下又怎麼可能將一個樸氏嫡子交出去討好唐人呢?如此,非但使得國內百姓盡皆聲討金氏忘恩,更會使得樸氏家族激烈反抗,其餘各大宗族,難免兔死狐悲……屆時必然是群起而孤立之局面,陛下睿智,必不為也。” 面上固然淡然,實則心裡也有些惶恐。 他攛掇樸氏出手刺殺房俊,卻著實沒料到那房俊的護衛居然如此強悍,那麼多樸氏豢養的戰兵死士,居然連房俊一根毛都沒碰到便全軍盡墨……幸好無一活口,否則他那裡還敢坐在此地?早悄悄的跑路了…… 至於還得樸聿淹被女王陛下惱怒,這倒是無關緊要。 事實上,這亦是他的目的之一…… 樸聿淹眼珠子轉了轉,想了想,覺得廉宗說的有道理。 怒氣稍歇。 哼了一聲,道:“金氏竊據王位凡三百年,欠吾樸氏之債,傾盡大海亦無法贖清!縱然那位陛下再是想要巴結唐人,卻也不得不帶上偽善之面具,善待吾樸氏,焉敢動我一根毫毛?” 樸氏與金氏之仇怨,自從三百年前金氏先祖味鄒尼師今將新羅王位從樸氏手中奪走開始,便已然深深埋下。雖則三百年來金氏一直向樸氏、昔氏展示寬仁慈愛之手段,獎賞敕封從未斷絕,卻依舊不能讓樸氏後人釋懷。 那本應是吾家之王位! 現在被你無恥竊據,小恩小惠的打賞那麼一點兒簡直就是羞辱,難道還要吾樸氏感恩戴德不成? 故此,新羅兩大豪族雖然互有聯姻、看似和睦,實則暗地裡齷蹉不斷,打壓與反抗、懷柔與排斥,幾百年來從未斷絕。 可以想見,一旦金氏意欲將他這個樸氏嫡子交出去平息事態、巴結唐人,無論是樸氏還是地位崇高的昔氏,甚至是六大部族的掌權者,都不會善罷甘休,必將群起而反抗金氏王族,使其在新羅國內被徹底孤立。 廉宗嘆了口氣,道:“只是可惜,那房俊護衛居然那般嚴密,如此之多的戰兵死士,竟然不能傷他分毫……錯過了這次機會,再想動他,怕是再無機會了。” 他千算萬算,卻未算到房俊身邊的防衛力量如此之強! 真是失策呀…… 樸聿淹陰沉著臉,道:“我們在暗處,彼在明處,有心算無心,總歸是有機會的,總之,決計不能讓新羅與大唐結成聯盟!” 金氏現在便已經在新羅愈發勢大,愈發得到百姓的尊重,一旦與大唐聯盟,得到強力臂助之後,便再是動不得了。 若是那般,樸氏奪回王位之可能,將遙遙無期…… 兩人正坐在堂內相顧沉思,忽聞外頭一陣喧譁吵鬧。 樸聿淹本就心情鬱悶煩躁,頓時火氣,衝著一個推門進來的僕役怒叱道:“有沒有規矩?速速命令府上衛士,將喧譁吵鬧者盡皆拿問,無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