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知道,這真的是不可能的。像杜雷這樣豺狼般的男人,偵測危險的第六感總超乎常人。就算我插的是從公路施工單位倉庫偷來的正統改道標誌,就算我再加上幾個沾滿塵土的三角筒,杜雷還是會嗅出我手心緊張的汗水味,儘管隔著一層厚厚的防彈玻璃,他還是能嗅到。他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想起伊莉莎白的名字,識破我精心設計的計策。
那個聲音沉默了。我想,它可能也妥協了。此時,拉斯維加斯已出現在天藍和地黃交界的地平線上,隨著輪胎的震動而上下跳動。
&ldo;好吧,那今天就放棄假交通標誌計策。&rdo;那個聲音又出現了:&ldo;要,就玩真的。&rdo;
我把車子開到路旁,猛然踩下剎車。我驚懼地由後視鏡看著兩眼張大的自己,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在我內心,那個聲音開始笑了。先是大笑,而後轉為爆烈的狂笑。我愣了一下,旋即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參加第九街的健康俱樂部,這引來我的教職同事們的嘲笑,有人還打趣說我一定被誰欺負了,才想要去練身體。他們笑,我也跟著笑。當人們笑的時候,只有跟著笑,才不會讓他們起疑心。而且,我為何不該笑?我的妻子死了七年了,不是嗎?在她的棺墓裡,只剩一堆塵土、頭髮和骨頭!所以,我為何不能笑?像我這樣的人,如果不笑的話,他們反而會覺得我哪裡不對。
我跟著他們一起笑,儘管整個秋天和冬天,我的肌肉都痠疼不堪。我跟著笑,即使有時我處於飢餓中‐‐我開始節食,不吃宵夜,不喝啤酒,連飯前開胃的雞尾酒也不碰。我開始大吃紅肉、青菜、青菜和青菜。
聖誕節的時候,我為自己買了一部健身機。
不,這樣講並不太正確。是伊莉莎白為我買了一部健身機,當作聖誕節禮物。
我比較少去監視杜雷了;現在我忙著鍛鍊身體,降低食慾,訓練我的臂肌、胸肌和腿肌。我之所以這樣做,之所以捨棄我最愛的食物和酒,就連咖啡都不敢多放一匙奶油,全是想要練好壯碩的身體。我偶爾才去杜雷常去的餐廳或俱樂部外等他出現,看著他從銀灰色的凱迪拉克轎車出來,挽著一位金髮美女(有時是兩位)的臂彎。每當我感到疲倦或失去勇氣時,我就會到這裡來,看著這個殺死我妻子的人,看著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看著他的勞力士手錶在俱樂部的燈光下閃閃發亮。我就像迷失在沙漠裡的人在尋找綠洲,只要一飲下復仇的毒水,我就立刻恢復生氣活力。
二月,我開始每天跑步,這使得那些教師們又開始嘲笑我的禿頭,因為不管我抹多少防曬油,我的頭皮還是被太陽曬得紅而發亮。我還是跟著他們一起笑,儘管我有兩次差點在訓練時昏倒,儘管我忍受著長程跑步後大腿肌肉劇烈的疼痛。
夏天來時,我申請到內華達的公路養護單位工作。市政府批准了,要我去向一位名叫哈維&iddot;布魯克的領班報到。布魯克是一個高大的男人,面板被內華達的太陽曬得棕黑。他穿著牛仔褲、骯髒的長筒雨鞋,以及剪去袖子的藍色t 恤,一身厚大結實的肌肉,樣子相當不好惹。我那張申請表在他巨大的手掌中,看起來只是一張小紙片。他看完我的申請表,抬頭看著我,然後大笑了起來。
&ldo;朋友,你真會開玩笑。我說,你一定來尋開心的。這裡只有太陽和高溫,不是你這種坐辦公室的雅痞能勝任的。小子,你過去是幹什麼的?是會計師嗎?&rdo;
&ldo;我是老師。&rdo;我說:&ldo;小學三年級的老師。&rdo;
&ldo;呢?&rdo;他又大笑了起來,說:&ldo;小朋友,馬上從這裡滾開,好嗎?&rdo;
我拿出一隻懷表。這隻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