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還沒睡,你要跟他們講幾句話嗎?”
“不用了。”
周然拿著手機發著呆。剛才林曉維在電話裡說了很多的話,多到他不適應。以前他們只要兩句就搞定:“我X點到家。”“知道了。”或者索性是他下飛機後才通話:“我回來了。”“嗯。”
可能剛才他給林曉維打電話時,他父母正在旁邊聽著,所以曉維需要作戲給他們看。
周然在車上一條條地翻看手機簡訊。一百多條,有未接來電通知、電子報、廣告、客戶的問候、朋友發的黃段子,形形□……唯獨沒有林曉維的。周然刪掉所有簡訊,順便刪掉之前幾天肖珊珊的通話記錄。
早在曉維向他提出離婚前,周然已經中斷了他與肖珊珊的關係。只是這個一直很淡然很懂事的姑娘在分手這件事上,不如他所想的那麼幹脆利落。
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的周然不願為這種小事分心,他冷處理,淡處理,一直拖到今天。
周然在機場外面遇上一位揹著孩子看不出年齡的婦女,攔著他的路哀求:“這位大哥,孩子已經一天沒吃飯了,能給我們娘倆點錢去買個餅嗎?十塊……五塊也行。”
周然後退一步,以免有詐。但他也懶得糾纏,在那婦女又開口時,遞過去一張百元鈔票。
“您真是個好人,好人一生平安,一生平安。”那婦女語無倫次地深深鞠了幾個躬。周然直到飛機起飛時,還想著那憔悴婦女感激涕零的表情。一百塊錢就能成就一個好人的話,那好人也太容易做了。
他之所以對“好人”這個字眼兒如此敏感,是因為他今天去看了賀教授。這位老人家給他們上第一堂課時說:“同學們,‘先做人,後做事’,這話永不過時。”
周然倚著靠背,揉著眉心,想想自己這些年在生意場上的表現,總結一下無非就是巴結逢迎強大者,打擊欺凌弱小者,然後從瓜分而得的好處裡拿出一點零頭投資善事,賺好名聲。用合情合理的手段花最少的力氣取得最高的分數,一直是他擅長的,無論學生時代還是踏入社會。
他口碑一向不壞。但他算不算好人?很難說。
他不是好兒子,與父母的關係疏遠了多年;他不是好丈夫,與妻子走到如此陌路;他不是好朋友,他背叛他與李藍的同窗情誼,千里迢迢來祝福她的丈夫與另一個女人愛情結晶;他也不是好情人,剛才那個被他拋棄的姑娘,畢竟在他失意非常低落的時候,給過他很多的慰籍,他曾以她的保護者姿態出現,但現在,他顯然已成為傷她最深的那個人。
周然撫著有些疼痛的額頭,心想自我剖析反省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他一向是善待自己的,跟別人糾結可以,但很少跟自己糾結。都怪他今天遇上的事都不太順心,讓他有點犯堵。
周然在飛機的低鳴聲中想起早已成為過去的某一年。
那時候,他進入事業最關鍵的時期,他與林曉維的關係也降到了冰點。他夜不歸宿,她不聞不問。那時他很不願回家,那時曉維也很不願意見到他。
起初周然只是逢場作戲地玩。所謂的玩,在周然心中,其實也是工作的一種。玩的程度取決於他交往的圈子是黑是白還是灰,也取決於他的規則與自制力。如果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合,會偶爾玩過火。
第一回玩過火,周然懊惱又羞愧。面對似乎不知情的曉維,他試著用善待她作補償。
他在接下來的兩週裡儘可能早地回家,他計劃帶曉維出去散心。曉維不領情,她回應他的是比他更晚回家,拒絕他的一切提議,拒絕與他的交流。
周然現在想想很感慨。可那時候就是這樣造化弄人,他倆在岔路口上一次次擦肩而過。比如就在那不久之前,曉維曾努力向他示好,他心裡煩亂對她無視;待他轉頭想接受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