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越來越低,晃晃蕩蕩,搖搖欲墜,掙扎前移,叢叢亂石間的一具無頭軀體終於出現在眼前,那頭顱尖叫數聲,一頭紮下,卻偏了方向,從肩頭骨碌碌滑落,那無頭軀體慌亂地探出雙臂,捉住頭顱,安在自己腔子裡。
“呵——”頭顱接上,那人一口氣長長吐出,全身不受控制的急劇顫抖,良久,方才漸漸平復,顫巍巍站起身來,西垂的月輝斜斜投在他臉上,雖然滿面汗珠,鬚髮凌亂,狼狽之極,仍然流露出幾分道骨仙風的意味,只是在那濃密的白眉之下,透出的卻是兩道暗紅色的光芒,一下讓這名黑衣老人顯得陰森而邪異起來。
老人急促呼吸,手撫胸口,跌跌撞撞走出亂石叢,行了二三里,山崖邊流水潺潺,松竹掩映,現出數間精舍,老人走到精舍跟前,推門而入,直入後院,只見院角盤著一條水桶般粗細的青鱗巨蟒,頂上生出一隻血紅肉角,眼放金光,正自昂首對著天邊落月,口吐如血紅信,嘶嘶作響。
老人跨步入院,那巨蟒一驚,回過頭來,見是老人,立時低下頭顱,放平身子,似乎對那老人非常畏懼。老人走近前去,那巨蟒越加順服,縮回蛇信,磨盤大的三角頭顱趴在地上,不敢稍有動作。老人微微彎腰,伸手輕輕撫摸那巨蟒頭顱,喃喃呼喚:“小寶!小寶!”忽地臉色一變,舉起手來,“哧”的一聲,五指如穿腐木,深深插入巨蟒厚達半尺、堅如金鋼的顱骨,那巨蟒痛的全身鱗甲開張,竟仍是不敢稍作掙扎,老人嗬嗬低笑,從蟒頭中掏出一顆大如雞卵、微微透明的青色珠子,連血帶肉塞入自己口中,仰首吞下,又低頭張口咬住巨蟒頭頂那支血紅的肉角,啜唇吮吸,巨蟒粗長身軀軟軟趴伏地上,眨眼間枯萎下去,只剩下一堆鱗甲與白骨。
老人吃完蟒珠蟒血,原本蒼白的臉色稍稍恢復了紅潤,轉身來到後堂靜室,燃起一支黑色線香,在蒲團上坐下,五心向天,盤坐療傷。只過了片刻光景,只聽得牙關相擊,格格急響,那老人身軀又遏制不住地急劇顫抖起來。老人臉如死灰:對頭手段竟如此厲害麼?小寶已有千年道行,我吸食了它的精血內丹,竟無絲毫作用。雙手按住地面,掙起身來,走到屋角,奮力移開一塊石板,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出現在地面上,原來此處乃是一個地窖,地窖中一片黑暗,嘶聲悉索不絕,似有無數蛇蟲在其中爬行相鬥,令人毛骨悚然。
老人慢慢走下地窖,屈指一彈,地窖周圍百餘丈銅燈同時亮起,原來這片地窖竟是極其廣大,總有數百丈方圓,中間留了一條過道,兩邊一格一格,隔成數十個數丈見方的洞穴,每處洞穴裡都有千百條五彩斑斕的毒物翻翻滾滾,來往廝鬥,蛇蠍蜈蚣、蟾蜍大蛇,應有盡有,空氣中瀰漫著重重毒霧彩煙,老人鼻翼舒張,貪婪地呼吸著地窖中的毒煙,走到一處地穴邊,張口一吸,吸入一大團糾纏在一起的毒蟲,胡亂咀嚼了一番,吞嚥入肚,胸口煩惡之意竟不稍減,老人搖了搖頭,晃晃悠悠走向地窖盡頭,那處用兒臂粗細的鐵柵欄另外隔出了數十丈見方的一處牢籠,腥臭撲鼻,籠中白骨堆疊如山,細細分辯時,有獅虎之骨,有豺狼之骨,有龍蛇之骨,有犀象之骨,有不知名的大鳥之骨,這如山堆積的白骨中,臥著一頭皮毛油亮的黑斑大豹,兩眼碧綠,甚是威武雄壯,見老人走來,也似非常害怕,弓腰一竄,躲入角落。
西山白虎正猖狂,東海青龍不可當,兩手捉來令死鬥,化成一塊紫金霜。這紫金霜還差了幾年火候,未竟全功,今日實出無奈,說不得也只好服來一試,老人喃喃自語,走到籠前,揭下數道黃紙符印,掏出鑰匙,正欲開啟籠門,忽地裡一陣暈眩,但覺眼前天旋地轉,金星亂冒,重重摔倒在地,雙手緊緊抓住自己胸口,在地上不住翻滾,口中胡胡低吼。
這老人生於黃帝年間,求仙成痴,只是未得明師指點,學了些左道皮毛、降頭巫蠱之術,那飛頭吸血、食蠱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