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工組的同志已經從革命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當中學會了鬥爭策略,把最重要的問題放到最關鍵的時候突然提出,相當於古代兵器中的殺手鐧,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嚇的。”歐陽健說。
“怎麼嚇的?說清楚一點。”
“路上,遇到狗,狗突然竄上來,她嚇得一叫,一把抱住我,我沒動。”
“真的沒動?”
“真的沒動。”
“真的沒動還能記得這麼清楚?”
政工組的同志很負責,又找倪和平談了幾次,最後還專門向項茹梅核實過這件事,並且提醒項茹梅要堅持立場。項茹梅證明那天他們從下山彎回北彎的時間確實是比較晚,天都黑了才上路。
大約是項茹梅證明的情況與歐陽健和倪和平他們說的基本上一致,而項茹梅又是公社的重點培養物件,所以這件事情最後不了了之。
再後來,也不知道從哪年哪月哪天起,公社好像又鼓勵知識青年在農村紮根,對他們談戀愛又不怎麼管了。不但不怎麼管,而且跟項茹梅他們一起下放來的女知青王思蜀去年嫁給農村青年謝守憲,不但沒有挨批評,還被公社作為紮根農村的先進事蹟進行了大張旗鼓地表揚,那意思彷彿又支援談戀愛了。這時候,牛德望真的想跟倪和平“一對紅”了,事實上,要不是倪和平的父親突然又重新被結合進了重慶的革命委員會,緊接著倪和平就被部隊文工團特招去了,沒準她就真的跟牛德望對上了。
倪和平走了之後,歐陽健彷彿就是項茹梅的人了。這時候他們年齡也大了,如果這時候他們倆公開談戀愛,公社領導肯定也不會說什麼,不但不會說什麼,可能還會支援他們,因為這時候公社領導總的指導思想是鼓勵知識青年在廣闊天地紮根。紮根當然就要結婚,不結婚怎麼紮根?但是歐陽健和項茹梅的關係始終都沒有挑明,歐陽健本身就比較內向,再加上他心裡對倪和平還沒有完全放下,他當然不會主動挑明,項茹梅雖然積極主動,並且能夠豁得出去,按說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幾次話到嘴邊卻不知道怎樣開口。主要是她不知道該怎樣挑明。那時候沒有瓊瑤的小說,項茹梅還沒有學會怎樣向對方開口挑明這種關係,而她所熟悉的革命樣板戲中的女英雄基本上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沒有可供參考的榜樣。好在這時候連續發生了三件事情,一下子將他們的關係擺的清清楚楚,根本就用不著誰先“挑明”了。
第一件事是牛德望主動向項茹梅挑明,項茹梅當然不會答應,不答應的原因並不是她覺得牛德望有什麼不好,而是她心裡已經有了歐陽健,有了歐陽健就不可能再有牛德望,這大概就是通常人們所說的女人“心胸狹窄”吧。項茹梅雖然沒有答應牛德望,但是卻從牛德望對她的表白中學會了怎樣對歐陽健表白,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項茹梅對牛德望還是心存感激的。
倪和平被特招到部隊文工團之後,牛德望自知沒了希望,於是就有點後悔,後悔當初沒有選擇跟項茹梅“一對紅”。牛德望這時候思想上也成熟許多,他發覺倪和平雖然比項茹梅漂亮比項茹梅高貴,但是並沒有項茹梅實惠,特別是在農村,還是項茹梅這樣潑辣的姑娘更實惠,再說太漂亮太高貴了自己也配不上,於是牛德望就趕緊找項茹梅談話,要項茹梅積極向組織靠攏,並且明確表示自己願意做項茹梅的入黨介紹人。向組織靠攏當然是好事,其實項茹梅早就寫了入黨申請書,而且每三個月都要向黨組織寫思想彙報,但是組織上似乎一直在考驗她,現在牛德望這樣一說,項茹梅當然是高興的。
牛德望說:“現在關鍵是要從思想上入黨,首先就要牢固樹立扎根農村一輩子的思想。”
項茹梅點點頭,表示同意,或者說是表示決心。項茹梅這樣點頭不是在應付牛德望,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