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本色。置身,不能不沉思,更不能不懷古。其聲古樸、渾厚、低沉、滄桑、神秘、哀婉……是時光流逝的幽深,也是墨客嘆息的悲慼。千年不敵彈指,聞之,已朝更代移。
最宜聽壎的季節在初秋。“以水火相和而後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後成聲”。只有秋天的金色和冷凝才配得起壎之籟音。空靈傳來,如絲繞心。一幅素描淡筆於目:微涼的暮風拂過枝椏,壎是梢頭最後凋落的葉子;薄暖的陽光掠過草叢,壎是稞尖最後升騰的露滴。都是不再重現的美麗。
最當以壎鳴奏的曲子是《楚歌》。“燈暗數行虞氏淚,夜深四面楚歌聲”。只有壎,才能恰如其分地歌出英雄困戰的欲哭當泣;只有壎,才能順暢淋漓地表盡霸王別姬的悲愴悽婉。那低低的一聲尾音,今天聽來,依舊惹人為之黯然。
傳說,壎是由土而生的。一隻混掌可盡捧世間的塵埃,但如何能握半寸的壎體?若此說為真,壎也一定是高人大俗過後的大雅之作。
更深,有壎為伴。都市亦安如空谷,有幽蘭在最柔軟的心裡盛開,溢了一夜的馨香。
【賞箏】
姑蘇的城池,楊柳堤岸,有月更有盞盞漁火;小軒綿廊,有樂,更有默默賞心。
拈一杯首沏的香茗,輕聞散韻,安望箏之舞姿。
意念中,箏是空懸的弦,不依託任何俗物,而能自響。沾塵的手不配舞它,落埃的心也不配聽它。只有睿智或深情的人,才可靠近,但也只能是隔案的靜賞。
箏樂如酒,慢慢地品###鬱香。如絲,似水的音輕輕地灑在空氣裡,再一點一點地沁透心肺。不見曇花,卻也悄然綻了淡雅的嬌容;不是彩蝶,卻也尋香繚繞了一園的炫色。薄薄地就醉了,在這溢情的軟夜,在箏的柔懷裡。
箏也有如雜文般的犀利。一些片段,篆刻在琴絃上,隱藏在板身裡,待一人撥起。春秋的兵戈鐵馬,唐宋的英雄當歌;在素手的律動裡浩蕩著迎面而來。不能躲避,也無處躲避,直直地就正視了一次歷史的淋漓。
一壺茶早已冷了,箏音猶在。恍然就明白:有一種聲音,是可以用來當酒喝、當詩吟的;甚或這聲音嵌入骨髓,還可以為心照明,與人修顏。
憶起許久以前看過的一幅畫,只簡單的勾勒了一個在遠山下舞箏女子的身影。讓我忘不了的,除卻圖,還有角落裡的題字:素手弄箏,春山黛眉低。芳音妙,清月共嬋娟。這般情景,再附上“且到終南山下,燃一縷飲煙,開兩畝薄田,墾三畦菜蔬,植四棵楊柳,種五株海棠,栽六叢湘竹,壘七星茶灶,擺八仙木桌,作九曲神譜,彈十面埋伏。”也不足為過吧!
【讀二胡】
老村,舊泉;一彎含羞的月,一棵亙古的槐。
髯者,胡琴;一腔前朝的泣,一夜自遊的夢。
樂音如絲,引你隨入境來。從此不見亂世不聞嘈雜,惟有二泉映一月。
月色淡如泉水,泉水盈如月色。有月,才映了泉的玉骨冰魄;有泉,才還了月的柔情相思。而胡聲叮咚,是月色,也是泉水,更是奏者的故事。
聲聲慢(2)
都道:月是阿炳的月,泉是阿炳的泉。知者卻言:二胡講述了平民的阿炳,阿炳讀懂了平民的二胡。
是的,它是屬於平民的,再沒有哪件樂器如二胡這般肯於垂青平民了。一根咫尺的短木,一柄簡單的雕筒,一塊普通的蛇皮,一串順滑的馬尾,兩根亮色的細弦,都是黃土地上的平凡之物。陋巷、鬧街、棄捨、殘牆,越是底層,這鳴響越是清晰。而在歌舞昇平的奢華里,它便只做隱者,大隱隱於市的隱者。
許是太不喜歡張揚的緣故。多少年來,它的名字都是呻吟的代名詞,那是沒有仔細聆聽過它的人們自以為是地命名。單調的音色或者真的如孤燈首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