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身旁的少年得體地站了起來,向我打招呼。少年才十三四歲的模樣,身材高挑,只比長了他五歲的我矮上一點點,一臉的稚氣未脫,但看那銳利的眼神,卻顯見是個性情剛烈的孩子。但見他雙臂強健有力,顯然繼承了李家善於騎射的家族傳統。他,就是無垢口中的「小哥哥」,李家二公子。
「世民見過長孫公子。」
雖然還是個小小的孩子,卻是舉止溫文。日常大概多在戶外騎射,肌膚卻光潔白皙,顯露出李氏的鮮卑血統。我打量著他,他也打量著我,一雙鳳眼在我身上好奇地遊走,大概是想在我身上尋找我父親箭神的影子吧。我略感尷尬,忙點頭回應:「素聞李二公子射術了得,果然是虎父無犬子。當日唐公雀屏中選,已是一時佳話。」
李淵笑道:「說到射術,令尊才是出類拔萃……」
客套話一來一往。這樣的說話方式,這幾年下來,我已漸漸變得很習慣了。我也坐了下來,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著大人的問話,無意中發現無垢口中的大弓就擱在廳中一角。此弓比平常的大上好多,也不知李世民這小小的男孩怎能將它拉開滿弓,還能打下一頭小鹿。
「你看這些孩子們,外面陽光燦爛卻窩在這裡跟我們這些老頭子聊天,都悶著了吧?出去玩吧。」
我機敏地意識到,大人們有密事要談了,才會用這樣的藉口把我們打發出去。
我體會舅舅的用心,是要我代他盡地主之誼,跟李家搞好關係,於是我問世民想去什麼地方玩。卻聽到他說:「一直聽說長孫公子喜愛讀書,世民很想去看看你的書房,行嗎?」
書房?
自家書房,哪能這樣隨便就讓才是第一次來的外人參觀?但那孩子的語氣卻是那麼的自然懇切,不像是剛才的那種客套話,我竟是不由得就應承了。走向書房的路上,我暗暗思忖,自己是不是也跟無垢一樣,因為那把巨弓而想起了父親,不禁就對世民產生了親近之感?這樣的“愛屋及烏”實在是幼稚,但人就是會這樣的吧,又哪能全憑理智控制自己?我跟他並排而行時瞄到了他的雙手,那雙修長的手就是隨意垂放在身旁也似乎能感受到一股隱而不發的力量。我不禁惴想起他拉著那把差點比他還大的巨弓時,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書房中,桌上還放著剛才寫了一半的文章。我正想收起來,世民卻好奇的問:「是你寫的文章?」
「無忌只是寫來消遣。不敢向李公子獻醜。」
世民卻已低著頭自顧自的看起來。我從上面看他,剛好看到他發稍下細嫩潔白的頸脖。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留意到那裡去了。我連忙撇過眼去,卻見世民仍在專心致志地看著桌上的文章,看了半天,一言未發。
那是一篇有關《左氏春秋》的感言。雖然寫的是古史,但如果傳入當朝皇帝楊廣那暴君耳裡,我或會以借古諷今之名而被賜死。通常這些東西我寫過就會燒掉,從沒想到會被外人看見。雖然大家對朝政之糜爛都心知肚明,但身為皇親貴戚之後,如此侃侃而談實屬大為不敬。
見他看得那麼入神,我越發不安,雖然這文章寫得隱晦,但萬一這孩子看出弦外之音,那就糟了!才想著應否把文章收回來,世民卻說話了。
「好美的字……運筆蒼勁流麗,特別是這個鉤法,氣勢逼人………但、我……」世民仍低著頭,口中沉吟,好像在搜腸括肚地想著該說什麼。一抬頭,見我正目光炯炯地看著,剎時漲紅了一張俊臉,困窘地道起歉來:「世民真是太失禮了,還是我自己說要來書房看的,但……世民愚鈍,文章……我……看不明白……」
我聽著,繃緊的心絃一下子鬆了下來,臉上自然而然地笑逐顏開。還好,剛才的擔心是多餘的。
想必是他父親教他要投其所好,才會說想來看書房。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