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亂如麻團,不斷地想沈韓煙此時卻在做些什麼,一時間輾轉難眠,兩人一夜無話,唯見燭淚垂垂,光線亦漸漸黯淡了下去。
二百一十一。 魚美人
第二日一早,北堂戎渡還沒等睡醒,迷糊中就覺出身邊有人,遂習慣性地翻過了身,將手隨意放了上去,而牧傾萍在睡夢中只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搭在了身上,不由得纖眉微皺,好容易睜開了眼,卻猛地看見一張俊美之極的面孔近在咫尺,右手正放在自己的肩頭上,一時不覺屏息,乍驚之下,幾乎驚叫起來,卻好歹想起了昨天嫁人一事,因此生生按捺住,只將那隻手小心地拿了下去,但儘管她動作輕柔,北堂戎渡也還是醒了,剛睜開眼時,也是小小地一怔,隨即記起兩人眼下的新關係,不免啞然失笑,便打了個呵欠,道:“……你不多睡一會兒?”一面說著,自己已經坐起來,扯一扯床頭上的一條杏色穗繩,傳人進來伺候梳洗。
牧傾萍淡淡的籠煙眉揚起,滿腹難言滋味,長長的睫毛一閃,幽然道:“今天要早些去韓……少君那裡。”北堂戎渡知道按照規矩,婚後她得和宋謝二妃一樣,若無特殊之事,則每日上午都要去沈韓煙的瓊華宮問安,因此便點點頭,一面令宮人為自己穿衣,一面悠悠一笑,道:“等會兒你去韓煙那裡的時候,別忘了給佳期帶點兒好玩的東西,她如今調皮得很,一刻都靜不下來。”牧傾萍答應一聲,然後就由自己陪嫁的侍女伺候著起了床,北堂戎渡此時多少覺得有些彆扭,因此等更衣梳洗完畢,連飯也沒有留下來吃,便出了長平殿,回到自己宮裡。
一時牧傾萍坐在一架嶄新的鑲貝浮雕象牙梳妝檯前,由宮人伺候著仔細梳頭上妝,其中兩名她貼身的陪嫁丫頭在收拾床鋪時,看見床上那幅雪白的絲錦上乾乾淨淨地沒有半點痕跡,不覺愣住了,彼此面面相覷,牧傾萍從鏡子裡看見這一幕,便一捏用櫻桃色的絲線繡出蓮邊的袖口,悄然含凜,沉聲道:“……在發什麼呆,還不去傳了早飯進來,待會兒我還要早些去瓊華宮。”其他人不敢耽擱,忙服侍她梳妝進膳,等收拾好了,便抬了軟輿,前往瓊華宮。
瓊華宮乃沈韓煙的居所,其中一應物品都是上上等,就連供應的鮮花也是四季不斷,次第開放,使得宮內繁花似錦,香飄如霧,幽幽不絕如縷,殿中垂著淺紫銀線羽藍紗帷,一匹之價不啻千金,任憑夏日再明亮熾烈的陽光透進來,也只會被折成柔和的淺影,光搖朱戶,玉照瓊窗,整個青宮當中也只有北堂戎渡的寢宮以及瓊華宮裡才有,可見沈韓煙受到何等愛重。
此時太陽剛剛升起沒多久,時辰尚早,宋、謝二妃還沒有來,沈韓煙宮中不曾焚香,只把時新瓜果湃在殿中的水甕裡,使得滿殿都是甜香清新的味道,香氣撲鼻,滋潤得沁人心肺,隨著錦繡簾幕揭開,牧傾萍娉婷的身影已然進到裡面,長裙如雲朵般輕輕拂過地面,一抬眼就看見偌大的殿中繁麗清約,沈韓煙一身海藍團服,頭戴赤金簪冠,幾縷黑髮閒散垂在兩鬢,光影疏微中,面上有清朗透明的光澤,是恍若修竹一般的翩翩美男子,風采華章,甚至有些不真切的模樣,身旁內侍環伺,兩個打扇的小宮女手持紗扇,一邊一個地輕輕扇著風。青年見了她來,有如月光般的清和目光在對方臉上微微一轉,面上依稀閃過一絲淡薄如霧的微異之色,心裡微微一沉,好似洞穿了某種隱秘,但不過須臾,就已經微笑而向,金冠上墜著的明珠點點晃動著,有若波光,將一絲異樣很好地無聲掩飾了下去——記得從前初次見她時,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少女,然而事到如今,因著那一分不應有的情愛之意,卻已走到了這個地步。
一旁已有宮人設下了錦墊,牧傾萍心中不免微微鬱苦,步搖上垂下的珠絡涼涼地一下一下打在耳邊,按照初次問安的規矩,緩緩屈膝下去,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行動之間有珠翠叮噹輕響,像是誰凌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