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差點沒被饅頭噎住,忙端起一旁的白水灌了幾口。這姑娘,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對了,你為什麼老在啃饅頭?”她注意到了在他身旁的矮几上除了一盤白饅頭和一杯白開水之外,竟什麼也沒有。
“吃饅頭方便。”他清了清喉嚨。“我不像你,天天有人做飯給你吃。”
“你每餐吃饅頭都不膩嗎?為什麼不吃點肉跟菜呢?”她的兩隻腳在空中輕輕晃盪著。
蘇合香的話聽在孫玄羲耳裡,簡直跟晉惠帝說的那句“何不食肉糜”差不多等級,令他啼笑皆非。
“我沒錢,所以只能吃饅頭。”他身邊僅剩五錠銀子,在“合春號”老闆的千手觀音像未完成以前,他得靠這五錠銀子過上至少三個月。
“你很窮嗎?”她納悶地問。
“是。”他老實招認,坦然毫不自卑。他此刻倒是衷心希望蘇合香是個嫌貧愛富的女子,知道他是窮光蛋以後便不會再來煩他,否則照她現在這樣日日來煩他個幾回,他可能無法如期完成千手觀音像,到最後說不定連饅頭也沒得吃了。
“你給『西明寺』雕羅漢像,那些和尚難道沒給你錢嗎?”她輕輕蹙起秀眉。
“當然有。”
她不解。個那你怎麼會沒有錢?“
“那些錢都用在那塊古木上了。”孫玄羲抬起頭,朝靠在牆上的古檜木揚一揚下巴。
“啊?”她更不解了。“你為什麼把錢拿去買一塊木頭?”
“那不是一塊普通的木頭。”孫玄羲輕拍了拍身前的樟木,對她說:“這塊樟木要多少有多少,但那一塊卻是八百年的古檜木,極為珍貴罕見,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我的運氣很好,有幸能買得到它,為它花多少錢都值得。”
蘇合香怔然凝視著他,那塊古木讓孫玄羲的話變多了,也讓他的雙眸變得很溫柔,嗓音低緩柔和得宛如山谷中低迴的泉水,可以想見他的確非常鍾愛那塊古木,鍾愛到可以天天啃饅頭也無所謂。
木頭,對不懂得的人來說,不管一百年、五百年還是八百年的木頭,也就只是一塊死木頭罷了,哪能分得出好壞貴賤來?但對懂得的人來說,卻能看得見木紋中的靈氣,以及那一份珍貴與無價。
孫玄羲看著古木時那種溫柔優雅的眼神,令她怦然心動,她真的從未遇見過像他這樣的男子,心中竟然渴望著他能用那種溫柔的眼神望一望她。
“那塊古木你打算刻成什麼?”她的聲調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用來刻佛像最好。”他柔聲地說。“我準備用古檜木雕刻成一尊千手觀音送給我娘。”
“噢。”他的孃親想必是位優雅婉約的貴婦人,才能養育出像孫玄羲這樣氣質出眾的男人。“你娘要是知道你的這片心意,一定會非常感動的。”
“那可不一定。”孫玄羲淡淡苦笑。
“為什麼?”
“買古木的錢原是要回洛陽之後娶妻用的,可現在我把錢全花光了,我娘知道以後大概會氣瘋了吧,一尊千手觀音能不能感動她還很難說。”一想到回洛陽以後將要面對的事,他就不禁暗暗愁苦起來。
蘇合香愕然了好一會兒,怔怔地問:“你已經訂親了嗎?”
“兩年前就訂下了”一他喝了幾口白水,準備繼續工作。
蘇合香沉默地發著呆,他說已經訂親的那句話一直在她耳朵裡嗡嗡作響,胸腔裡莫名地發脹,好酸、好麻、好難受。
孫玄羲發現她反常的安靜,轉過頭奇怪地看著她。
“我要繼續工作了,可以請你回去了嗎?”
她心不在焉地望著遠方,不言不動,像沒聽見他說話似的。
“喂!”他朝她揮揮手。“你在想什麼?”
蘇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