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食的事,馮至鳴也聽說了。
當天10點要簽約,陳劍6點就候在對方酒店,利用人家吃早餐的30分鐘,一針見血地指出對方的最大顧慮,不是成本,甚至不是效能,而是小小的環保問題。然後趁勢利導,演示自己的方案。基於人性的立場,他毫無情面地把馮氏打敗。
陳劍在焦頭爛額中,居然還能凝神一搏,他看到他的攻擊性。實際上,他對他從不輕視。此前因為彼此太多競爭、合作,他們私交其實還不錯。
競標前,他們曾商議合作。私底下喝過酒,聊過天。
陳劍開他公司的玩笑。說大腳穿小鞋,走不快。他知道他說的是他父親的保守策略。
他說走太快,有時會成為那隻不幸被擊中的出頭鳥。
陳劍說,一起邁步吧。兩隻鳥一起飛,獵人大概也不知打哪隻,忽悠間,咱就飛走了。
他說,你投機取巧吧。
陳劍說:投得了也是本事。
他最後拒絕了。
陳劍也沒怎樣,說:好,沒有餘地,我喜歡。祝你成功。
彼此。他說。一起喝乾。
沉默地喝了點酒。
他說,最近不容易吧。
陳劍說,都不容易。聽說最近南方市場有盜你們的技術。
“智慧財產權在中國向來是筆糊塗賬。”他喟嘆。
“確實,經過這一次我也明白很多。交足了學費。”
“為什麼走這條路,風險很大。”
“不錯,我猶豫過。沒有實力,沒有背景,甚至未來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一有風吹草動,就垮。只是,一直有點莫名的激情。但現在,這激情也逐漸在淪喪。商人麼,利益為主。”
“不知道你怎麼想,賺到錢後,你大概會覺得得不償失。”
沉默。
兩人又喝酒。
良久,陳劍說:走上一條道,身不由己,回不去了。
他說,我總想盧梭那句話,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
是。陳劍感嘆。又喝。
如果不是語聲,他願意與他做個朋友。哪怕競爭,他不懼,他喜歡有威脅性的對手。
但是,他和他,雖然有點惺惺相惜,最終也近不了。
那次臨走,大家都喝得七八分醉,陳劍說:星辰,你想拿還拿不走。
“要不要,其實對我沒有意義,只是玩規則。”他說。
“意義,什麼是意義?”陳劍茫然呼。
他忽然感到很痛苦。這個人擁有人世最寶貴的東西,卻不知意義何在。而他看到一絲光明就飛蛾撲火般衝過去,下場卻只有燒死。
陳劍撫了頭,忽然說,有時候不能去想,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光。
他想,他何嘗敢去想她和他的時光。
兩個風光的男人為了共同的隱痛同時黯然。
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這句話大概有點道理。
他是週三回國的。如果不是父親召喚,本來他也要回了。那日宿酒之下接了一個沒聽清的電話,對方憤然切斷的時候,他才覺得有點問題,回過去,卻是一個蒼老的男聲。他覺得自己可能幻聽。沒有問。掛了。
回國後,看到的父親蒼老了很多。母親跟他提過,父親的血壓越來越危險。也許哪天腦溢血就這麼去了。她的意思是在暗示他不要再令父親生氣。他哪裡想。可是,自我與責任在這樣的家庭註定是無法調和的矛盾。
“至鳴,想來想去,還是隻能相信你。”父親對了窗子說。良久嘆口氣說:我查了公司帳目,左林用一些名目挪走了千萬資金。不過算了,我不想大動干戈。你妹妹會說我偏心。PE這件事後,我想想,瑞訊還是隻能讓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