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裡。
鎮北侯府於蕭翊來說便是這麼個“容易使人矛盾”的東西。
無疑,他恨它。這座古老的府邸給了他太多情感上的冷漠和傷痛。鎮北侯爺對他隱忍的厭惡,鎮北侯夫人對他的漠視,鎮北侯世子楊延對他的敵意……這種排斥的情感充滿整個府邸,使他覺得那是一個冰冷的足以凍死人的地方。
但是,在恨的同時,心中仍有著隱隱的眷戀。
有時他會不經意地想起已經過世的楊老公爺。那個頭髮鬍子花白的老人,小而深邃的眼睛帶著閱盡人世的智慧;和善的微笑顯示出他寬厚的胸襟。這個曾叱吒風雲顯赫一世的老人,是府裡唯一真心關懷過他的人。在小蕭翊無人管無人問的時候,滿面慈祥笑容的老公爺會用寬厚蒼老的大手把他抱到膝蓋上,哄一鬨他,給他變出幾塊好吃的糕餅,或講幾個故事。
東川北境血雨腥風的戰爭,冷冽明淨的天空,就無數次出現在老公爺的故事中。
老公爺在年輕的時候鎮守東川北境四十餘年,楊家列祖列宗在東川立國之初就在北線大營中流汗流血。這片廣袤的土地是在楊家歷代的守衛之中,一次次抵擋住異族的入侵,一次次地熬過苦難。
蕭翊對這片土地有著特殊的感情。他知道,倘若這片浸染楊家鮮血的土地果真出了差池,老公爺死去的魂靈也不能安寧。
他這個楊家的私生子,現在是應該繼承祖先的遺志留在北境呢?
還是遵從自己閒雲野鶴淡泊名利的心境,帶著沈緣浪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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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蕭翊陷入猶豫不決的泥沼中時,北線大營的求援將士飛馳千里,經過了重重關卡,終於將北境情勢分析和求援的奏章送到了漢陽。
八百里加急的奏章呈到御前,立刻引起皇帝與重臣們的重視與震動。老皇帝馬上召叢集臣,集思廣益商量計策。
朝堂之上,皇帝面色陰沉。
下屬一白鬚飄飄的大臣顫巍巍出列:“陛下,現在北境危急,老臣舉薦鎮北侯楊忠帶兵平亂。”
“鎮北侯府世代鎮守北境,鎮北侯楊忠當年隨楊老公爺在北境歷練二十餘年,年少時便戰功累累。鎮北侯爺文韜武略忠心耿耿,北漠人也極為忌憚之,實在是帶兵平亂的不二人選。”
老大臣一番話緩緩道來,引起朝臣的共鳴。
大臣們紛紛出列,“臣附議!”
“臣也附議!”
“平亂元帥非鎮北侯爺莫屬!”
“臣附議!”
……
被眾人熱切舉薦的鎮北侯爺楊忠,卻站在朝臣前列,微闔著眼睛,神情泰然平靜。
老皇帝看著朝臣們激動的神情,楊忠淡然挺立的身姿,心中驀然騰起一股陰影,不舒服極了。
蒼老的手掌隱在明黃色的龍袍之下,慢慢用力摩挲著龍椅扶手。伺候皇帝數十年的太監李公公看見了這似乎要碾碎手下東西的恨意與力道,脖子一涼,心中忐忑,更恭謹地站好。
皇帝不語。太子不語。鎮北侯爺不語。
在朝臣亂哄哄的舉薦聲中,一把清朗的聲音穿透喧囂:“殺雞焉用牛刀?!若是德高望重的鎮北侯爺去北境,豈不是太長北漠蠻族的臉麼?!”
眾臣愕然間,靖王李琨挺拔的身影大步向前,躬身跪倒,昂首道:“父皇,兒臣請命,願率兵前去北漠平亂!”
靖王的眸光像寒星一樣銳利明亮。
皇帝心中大喜,陰霾頓時消散,看著眼前足以使自己驕傲的兒子,像任何一個慈祥的父親一樣,笑顏溫聲道:“你很好,願意為君父分憂。”
皇帝抬眼向眾臣看了一圈,看得他們全部低下頭去,方緩緩言道:“靖王武勇,孝義雙全。北漠區區蠻族,豈用我肱骨重臣親自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