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興致勃勃地停下腳,同王初恩聊了起來。毛委員掏出他的菸絲讓了一圈,自己又捲起一支菸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才說:“紅軍不是一個單純打仗的東西,它的主要作用是發動群眾,打仗僅僅是一種手段。”說實話,王初恩和弟兄們當時對毛委員的話並沒有完全聽懂。毛委員看出了他們的不解神色,進一步耐心地解釋說:“我們現在的紅軍,與葉挺、賀龍那時候的隊伍大不相同嘍,葉賀的隊伍是單純打仗的,要是放在今天,這樣的隊伍是絕不能存在的。”見王初恩和幾個士兵仍似懂非懂,毛委員進一步循循善誘道,“紅軍打仗的時間和分做群眾工作的時間,大致是一與十之對比……”說到這裡,毛委員先伸出一根手指頭,又攤開那雙大手。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三 四塊餉銀種下了病根(3)
走下井岡山之後,轉戰贛閩兩省兩個多月,王初恩才對當初毛委員語重心長的話有了新的感受。
臨出發前,三排長跑來報告,塗水根和班裡的三個兵不見了。王初恩一聽就惱了。不見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三排長見王初恩發火,有些緊張,忙說:“黨代表,你別急,別人能開小差,他塗水根卻不能。”王初恩冷笑一聲說:“他當然不能,眼下只怕用八抬大轎抬他出這汀州城,他都不肯呢。”
把連隊交給各排長帶走後,王初恩自己向城裡熱鬧處走去。找到塗水根那貨,非關他禁閉不可!
汀州這地方冬天也冷,雖然比井岡山上好多了,但紅四軍冬裝缺乏,二十八團還好一些,畢竟從前領過國民政府的餉銀,發過被裝。三十一團就不行了,這些湘西、贛南的起義農民,很多人在家就沒穿過棉衣,秋收起義後一路上下井岡山,就靠打土豪分來的一些單層夾褂在裡面多穿幾件,有人把外面的罩衫一脫,裡面花花綠綠的,連女人的花衣裳都有,真正是五花八門。連黨代表王初恩比起士兵弟兄也好不到哪去,他身上那件烏黑色的夾襖早就處處開花,布都糟朽了,掛不住針腳,沒法再縫補。揣上了四塊餉銀,他本想在汀州找家舊衣鋪子添件衣裳,營黨代表告訴他別花那冤枉錢,軍部已經安排佈置了,要在汀州為全軍統一製作制式軍服。這訊息簡直比殺了頭豬還讓王初恩高興,那四塊銀洋可以再溫溫地在兜裡多揣上些日子,什麼時候部隊打回湘西老家,可以捎給老孃,四塊銀洋,可以買多少擔穀子啊。想到湘西老家的老孃,王初恩心裡怪不是滋味的。爹死得早,娘把他們幾個兄弟拉扯大很不容易。秋收暴動那年,他是半夜離家的,儘管那晚天黑得像潑了墨,他還是連頭都沒敢回,他不敢再看一眼老孃那無言的淚臉……後來他就剋制著不去想娘,不去想家,出來革命,又是黨代表,整天想娘想家怪沒出息呢。要幹共產黨就要講犧牲,什麼叫犧牲?搭上一條命叫犧牲,把老孃丟在家裡不管不顧也叫犧牲。走在繁華的汀州城街道上,王初恩抑制不住,還是想到了家鄉的老孃,也許就因為兜裡揣上了四塊叮噹作響的餉銀吧。怪了,一路上沒吃沒喝恨不能把脖子紮起來的時候,怎麼都不想娘呢?兜裡揣上了四塊銀洋,就開始想娘了。可也是,水泊梁山的黑旋風李逵,過上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日子,不也想著要回沂水老家,把老孃背上梁山泊享福?要是這會兒能把老孃接到汀州城裡,陪她逛逛該有多好,給她老人家買點吃的穿的,再給她做件軋得厚實些的棉襖,湘西老家可比汀州還要冷……由自家老孃,王初恩一下想到了連隊士兵弟兄們的老孃。塗水根那貨家裡一寸田都沒有,他娘天一暖和就要外出討飯,到秋天討到飯糰子都不敢全吃光,要蒸成飯粑粑曬乾,留到冬天下大雪出不了門時充飢。部隊剛上井岡山,幾個月也發不了一次伙食尾子,哪怕幾個可憐的銅板,塗水根也收得緊緊的,能在手心裡攥出油來,想找機會捎回家接濟他娘。走下井岡山的塗水根變了,不僅沒聽說他往家捎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