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村裡的燈光滅的一盞都不剩,久到天上的星打了個哈欠翻身睡去,殷傲遺才拖著滿身的痛悔和哀傷回了洞裡。
他蜷縮在山洞的角落,睡得很不踏實。
他做了很多夢,他做了很多惡夢。
夢裡有個渾身是黑辨不清面目的孩子對著他哭泣,夢裡的清洄衣衫襤褸的躺在冰冷的牢裡,眼神空洞,渾身枯寂…
然後他夢見了他自己,站在懸崖峭壁邊,一步一步,步入深淵…
夢驚醒,天依舊黑著。
……
黑夜過去便是黎明,黎明展露過後就是清晨。
大地仍是一望無際的白。雪又厚了幾分。
尤清洄伸了個懶腰,去隔壁屋裡找顧松知,顧松知不在。
剛出門,卻被屋外滿身白雪的人形物體嚇了一跳。
仔細一看,這人竟然是殷傲遺,尤清洄有些被嚇到,“你…在幹什麼?”
殷傲遺動了動,他這一動,發上肩頭的雪便撲簌撲簌往下落,尤清洄順著往下看,就見那人的兩隻腿已經深埋雪中,也不知站了多久。
殷傲遺對著尤清洄笑了笑,“我想看看你。”眼前一陣暈,身形晃了幾晃。
尤清洄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冰封成面無表情,“你就只剩下用這種方式博取同情了麼?”沒再看他,尤清洄背過身,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你是傻了麼?這種冰天雪地在外面傻站一晚上,也不能選個暖和點的角落麼,非要在這麼個漏風又漏雪的地方。不知道會著涼受寒發燒麼,你……”話語被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
殷傲遺一把抱住尤清洄,扣得死緊,躬著身體,將頭埋進尤清洄肩窩,久違的親近使他異常滿足,“我不傻。”他說,“這裡離你最近。”
尤清洄僵著身子,沒有推拒更沒有回應,望著空茫茫的大地,明明方才睡醒,卻覺很是疲累。
見尤清洄沒有拒絕,殷傲遺一陣欣喜,眼底止不住帶上笑意,拂在尤清洄頸側的呼吸燙的驚人。
尤清洄微微蹙起眉,推開抱著他的人,殷傲遺猝不及防下被推了開,還未待他失落傷心,一隻微涼細白的手便貼上了額頭。
面板相貼的溫度明顯高於正常人,尤清洄看著殷傲遺,淡淡的陳述了一個事實,“你發燒了。”
殷傲遺愣了愣,忽而腦中靈光一閃,乾脆雙眼微闔,身體晃了幾下,朝尤清洄身上倒去。
尤清洄躲閃不及,被那人沉重的身軀壓得退了好幾步,正想說幾句,但見那人閉著眼,眉間好似藏著諸多痛苦,到底還是隻問了句,“你怎麼了?”
蹭了蹭尤清洄不寬闊但溫暖的胸膛,殷傲遺在心裡得意的比了個V,面上卻看起來很是痛苦,聲音也透著沙啞,“頭暈。”語畢,還在尤清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看在他果真是發燒了的份上,尤清洄才沒把人扔出去。
半拖半拽的將人拖進屋,扔到自己床上,“把衣服脫了。別弄溼我的床。”殷傲遺身上的積雪雖已撣落,但因雪積的太久,衣服便不可避免的溼了。
雖聽尤清洄這樣說,但殷傲遺知曉這其中必定還有不想讓他穿著溼衣使風寒更重的成分在,他的清洄一向嘴硬心軟。
乖乖除了外衫,中衣,見裡衣沒有溼,且也不敢在清洄面前太過放肆,便不再動作。
整頓好自己,卻見尤清洄正凝神望著窗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殷傲遺剛升起的一些喜悅立時退的一乾二淨。
兩座被厚雪掩埋的墓。
一座是孫思的,一座是兩個孩子的。
尤清洄視著那兩座碑,一動不動,雖面目平靜,眼底卻翻滾著劇烈的情緒,一開口,音色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