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老闆按著兩人習慣,不點歌女舞姬,只管上了幾罈好酒。
大堂里人聲喧譁,唱戲的花腔婉轉,唱著《浮世歡》《千金笑》中的名段。
盛世之下,戰後出生的年輕的公子小姐都愛聽那些才子佳人愛恨嗔痴的戲文,連絲竹管絃都是軟綿綿的。
包間的門關上了,將一切嘈雜隔絕在外頭。
蘇凌遠先給玄天承滿上酒,然後才給自己滿上,仰面一飲而盡,“你我小半年未見,本想留你在府中住些日子,看來要被鎮南關的事情攪和了,我先自罰一杯。”
“殿下客氣了。”玄天承也幹了,給二人都續了酒,問道,“鎮南關的事是否另有蹊蹺?南疆王過世,雖然他們聲稱要起兵報仇,可幾個王子兄弟鬩牆,內部亂得很,根本沒有兵力對外。可近來他們卻像是轉了性,一致對外了。你的探子可有探到什麼異常?”
“據說南疆王死前把王之令留給了九公主,如今蘇勒牧和阿蘇納提都不能名正言順繼位。”蘇凌遠擰眉道,“之前的確是內亂不止。但幾天前,蘇勒牧和阿蘇那提似乎達成了協議,暫且和平共處,不爭奪王位,轉而集中全國兵力攻打鎮南關。”
“可即便是舉全國之力攻打鎮南關,也未免不自量力。莫非……”想起自己線人的密報,玄天承隱隱有些不安,卻還是按捺住了,轉而說,“活屍的事有眉目了麼?與八年前的是同一人操縱麼?”
一月前蘇凌遠暗中趕赴永州,是因為接了密報說有少量活屍出現在邊境,於是前去檢視並剿滅——這種術法凝結的東西太過邪乎,儘量不能讓民眾看到進而引發恐慌。但在剿滅活屍的過程中,他卻意外發現了陳梁餘黨操縱活屍的痕跡,因而猜測活屍與當年大禍的聯絡。於是一月來一直走訪兵禍的倖存者,詢問當時情況,暗中追查。
蘇凌遠沉默下去,半晌才說:“按目前掌握的情況看,很可能的確是。”
玄天承“啪”地放下了酒杯,斥道:“賣國求榮的東西!”便是這些該死的人,當年與南疆勾結,藉著活屍,害了葉家上下數百口人!他眸中現出沉痛與憤怒之色,原本的冷靜自持通通消失不見。
蘇凌遠同樣有些難以剋制自己的情緒,但還是玩笑道:“倒少見你這般激動。往日裡這樣的話該是我說的。”
玄天承這時已恢復了平靜,悶了口酒,說道:“我只是覺得可笑。葉相和夫人一生為社稷殫精竭慮,卻落得如此悲涼。”
蘇凌遠給他續上酒,心中卻也滌盪起萬般思緒。
那個被千夫所指的,世人傳言盜取兵符劫走小殿下的楚國夫人江翊寧,最後是在一個山崖之上,以萬箭穿心的姿勢力竭死去。
當剛剛出獄的蘇凌遠不顧滿是刑傷的身體率領軍隊趕到時,楚國夫人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見到他來,江翊寧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致明……你來了啊。”
“師父!”在獄中飽受折磨也未吭過一聲的少年,此時淚流滿面,在黑夜中屈膝跪了下去,沉沉頓首,眼眸猩紅,“您撐住,我帶您去留仙谷,求先生救您!”
“不……我……大限將至……快去救你妹妹……”楚國夫人卻只是搖了搖頭,在痛苦中勉力中說著話,“他們……不會放過小殿下!他們要的更多!”
“不,不會的,先生一定能救您……”少年狠狠抹了把臉,想要抱起師父。可透胸而過的十幾支尖利的箭頭讓他一時無法下手,只好先給師父喂下了保命丹,接著檢視脈象,準備輸送靈力為師父續命。
可一摸脈象卻是駭然。師父全身筋脈卻好像在數日之前就被人寸寸震斷了!少年頹然地問:“怎麼會這樣……是誰做的?當今世上,還有誰能夠傷到您?”
“致明,別費力了……”江翊寧偏頭吐了口血,似乎是被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