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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政治”成為聖王精神在現代中國的翻版,這真是對所謂“中國現代史上第一次稍為有點模樣的自由知識分子運動”的絕妙諷刺!丁文江、胡適這些“五四”時期最具代表性的自由知識分子,竟然會不自覺地被傳統的“聖王精神”擺佈,真的以為只要將“好人”推上臺,就能建立起“好政府”。這並非政治的幼稚所致,而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烏托邦情結在作怪。千萬不要以為,烏托邦情結在20世紀的中國只是激進主義或保守主義的專利,有的時候,自由知識分子也會犯烏托邦的毛病,而且,病得也不輕。20年代的“好政府主義”運動就是一場大發作,後來,30年代鼓吹“新式獨裁”又是一次舊病復發。並非偶然地,這兩次烏托邦大發作,都與丁文江本人大大地有關。

如果真的要論現代中國自由知識分子運動的發生學史,也許1920年8月1日發表在《晨報》上的《爭自由宣言》更值得注意。宣言的內容卑之無甚高論,只是要求北洋政府廢止限制個人自由的種種條例,切實保障言論、出版、###結社和書信秘密四大自由以及最基本的人身自由。署名人是胡適、蔡元培、李大釗等七位著名知識分子,其中沒有丁文江的名字。箇中原因如今無從考證,從丁文江的終極關懷來看,恐怕並非偶然。《爭自由宣言》雖然不及後來的“好政府主義宣言”影響巨大,卻更接近自由主義的真諦:一個連個人的基本自由都無法保障的社會,哪裡還談得上“好政府”!這兩份宣言的不同遭際,似乎暗示了中國自由主義運動從一開始就命運奇詭:爭個人自由,應者寥寥;談政治改造,卻反響熱烈。

“好政府宣言”一出臺,立即在知識界和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贊成反對者莫衷一是。觀念上的爭論最後總是取決於現實的裁決。這裁決來得之快,令人始料不及。當年9月,在宣言中署名的王寵惠、羅文幹、湯爾和三人,受命組織內閣,分別出任內閣總理、財政總長和教育總長,人稱“好人內閣”。丁文江、胡適等人大喜過望,以教練自任,頻頻在場外指導王、羅、湯三人如何在政壇踢球。不料事與願違,“好人內閣”並無實權,一切均須看直係軍閥吳佩孚的臉色行事。最後只存在了兩個月零六天,便偃旗息鼓。“好人政治”以一種典型的實驗主義方式證明了自己的破產。

有一段話不得不記。下場之後的湯爾和懊喪地抱怨場外指導胡適、丁文江們:“我勸你不要談政治了罷。從前我讀了你們的時評,也未嘗不覺得有點道理,及至我到了政府裡面去看看,原來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你們說的話,幾乎沒有一句搔著癢處的。你們說的是一個世界,我們走的又另是一個世界,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談政治了罷。”對於這場失敗,丁文江與胡適的反應是不一樣的。一年以後,《努力週報》宣告停刊,胡適寫了《一年半的回顧》,對“好人政治”作了全面檢討,承認“我們談政治的人,到此地步,真可以止了壁了”。他調轉路向,重新操起“思想革新”的舊業。胡適是明智的,“好政府主義”的失敗給了他十足的教訓,即使以後再談政治,也不再寄希望於所謂“好人”,而是直接從制度層面——人權和憲政上努力。而丁文江呢,似乎還是那樣地執迷不悟,那樣一如即往地相信“少數人的責任”。“好人內閣”的失敗,僅僅使他對北京政府失望而已。他轉而將希望投向地方軍閥,盼望有“好”軍閥出現。他相信,只要在“好”軍閥身邊安排幾個學者精英,就能使一介武夫的智力得以“開化”,“好政府”便夢想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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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文江:出山不比在山清(4)

丁文江是不甘寂寞的,他“幹”政治的努力,永遠不缺乏“百折不回的決心”和“拔山蹈海的勇氣”。果然,到1926年,丁文江覓得了出山的良機,他辭去了總經理的職位,上岸從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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