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祖國之心,半分也不輸昔日的李東陽先生。我一生仕途不如意,無法領袖抗倭大業,現下老矣,並無他願,只求能得些好苗子,然後庶竭駑鈍,傾一生心血造就,若苗子爭氣,不負我一生所望,能在東南殺盡倭寇,為吾國立萬世之功,則此生足矣。”
文荊川言畢,兩行清淚掛在面頰。此時日光透過窗欞,照在文荊川淚臉之上,伊願見文荊川鬚髮斑白,滿面滄桑,雖然眼神篤定,意志堅決,但已是垂垂老人,不禁心頭一震,往事如電光火石,一幕幕在腦中展開,文荊川的苦心孤詣,諄諄教誨,齊齊回憶起來,當下毅然道:“先生,學生不才,雖然平素糊塗,少不更事,但願意憑一生所學,繼承先生志向,與倭賊奮戰到底,絕不妥協。”
文荊川點頭道:“我早就看出你素有孝心,雖然平時多不正經,喜歡胡鬧,但畢竟是個可造之才,古人云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你自小與令堂相依為命,生活艱苦,但我見你並不以之為意,仍然樂觀開朗,這抗倭大業,非一日之功,何況倭寇勢大,屆時敗多勝少,交錯雜迭,若非天性樂觀,心志堅決之人,定難成就這一偉業。”伊願道:“學生才學有限,抗倭領袖自然無法勝任,但效法家父,組建義勇,一生殺賊海上,卻是能夠做到。”文荊川淡淡一笑,輕輕撫摸伊願頭頂,目視閣外洗硯池中荷葉,並不多言。
是日散學,伊願回家向母親稟明文荊川交待之事,孔鬱雖然嘴上責備伊願,嘮嘮叨叨,但並不反對搬遷,神情反有幾分欣喜。伊願偷看母親臉色,見母親歡悅,也心下高興,笑道:“孃親,不想文教授居然也知道父親,可想而知,父親當年名聲之大,真是如雷貫耳啊。”孔鬱道:“傻孩子,哪有如此誇讚自己父親的。”雖然這樣說,心頭也很愉快。
二人僱了一輛馬車,反正傢什不多,無須費時收拾,過不多久,便來到西城一條小巷,文荊川早在巷內等候,見面和孔鬱寒喧幾句,孔鬱少不得又千恩萬謝,那舊宅雖然不大,卻清靜雅潔,顯然文荊川早命人打掃過了。等伊願將傢什搬到屋中,文荊川道:“伊夫人,這座老宅是原是我的舊產,現下空著無用,雖然小是小了些,但你在杭州尚無其它住所,便贈送給你做為居邸,希望不要拒絕。”孔鬱早得兒子叮囑,自然稱謝,收下文荊川的房契,再三叫伊願好生攻讀,不要辜負了先生希望。伊願含糊答應一聲,少不得又被孔鬱罵了兩句。
次日伊願入學,剛到大觀書院門樓,遠遠望見陳婉言早已等候在彼,伊願左顧右盼,想尋人解圍,瞅見王博和鍾承訓二人搖搖晃晃,正從身後走來,不禁心下一喜,叫道:“王學兄,鍾學兄,二位早啊。”王博小聲對鍾承訓道:“此人無事先打招呼,只怕有詐,鍾師弟小心著點。”鍾承訓道:“甚是。”伊願道:“二位學兄,小弟有話要說。”王博道:“有屁快放。”伊願笑道:“王學兄,你想不想顧先生的那幅畫啊?”王博一聞此言,早把戒備之心拋至九霄雲外,喜道:“你同意給我了?”
伊願道:“你先幫我做一件事。”他不說把畫給王博,只說叫王博先做事情,實是用詞高明,若是王博幫了他忙,日後索畫,他起初就沒有說明要將畫給王博,王博彼時惱火,也只能吃啞巴虧。王博道:“快說。”伊願道:“你看見書院門口那陳大人的千金沒有?”王博道:“看見了呀。”伊願道:“陳小姐生得美不美啊?”王博道:“實在是一個大美人。”伊願道:“比起你家謝師妹來怎樣?”王博道:“說不好,各有千秋。”伊願道:“昨日那陳姑娘說和我有婚約,其實並無此事,你想她一富家千金,豈能看上我這等窮家小子?”王博道:“也是。不過你要我怎樣?”伊願道:“你只須上前和陳姑娘說,我昨日中了七仙門左玉春的喂毒暗器,那毒乃是絕毒,無藥可解,活不過一月,陳姑娘聽了,自然一腳踢開我,婚約之事便子虛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