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講悄悄話。第一課,用尖的那端去刺敵人,劍說,還有,無論如何……絕對……不要……告訴……珊莎!劍身有密肯的記號。只不過是把劍。假如她需要劍,神廟底下有上百把。縫衣針太小了,算不上真正的劍,比玩具強不了多少。瓊恩讓鐵匠鑄這把劍時,她還是個笨得無可救藥的小女孩。“只不過是把劍。”她大聲說出來……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縫衣針是羅柏、布蘭與瑞肯,是母親和父親,甚至是珊莎。縫衣針是臨冬城灰色的牆壘,是城中眾人的歡樂。它是夏天的雪花,是老奶媽的故事,是心樹的紅葉和嚇人的臉龐,是玻璃花園中溫暖的泥土氣息,是將她房間的窗戶吹得嗒嗒作響的北風。縫衣針是瓊恩的微笑。他總愛弄亂我的頭髮,叫我“我的小妹”,她眼中忽然有了淚水。
魔山的手下抓住她時,波利佛奪走了那柄劍,但當她和獵狗走進十字路口的客棧,它又物歸原主。這是諸神給我的東西。不是七神,也不是千面之神,而是她父親的神祗,北境古老的舊七神。千面之神可以拿走我所有的東西,她心想,但他拿不走這柄劍。
她像命名日一樣裸著身子走上臺階,手中緊握縫衣針。走到一半時,腳下有塊石頭鬆了一下,艾莉亞跪下來,用手指去摳它的邊緣。一開始紋絲不動,但她堅持不懈,指甲刮下碎泥灰,終於有了成果。她悶哼幾聲,雙手用力,挖出一塊石頭。
“你在這兒會很安全,”她告訴縫衣針,“除了我,沒人知道。”她將短劍連鞘推進臺階後面,再把石頭塞回去,使它看起來跟其他階梯一樣。她邊走回神廟邊數臺階,牢牢記住劍的所在。總有一天她會需要它。“總有一天。”她輕聲對自己承諾。
她沒告訴慈祥的人自己做了什麼,但他就是知道。第二天晚飯後,他來到她房裡。“孩子,”他說,“坐到我身邊。我給你講個故事。”
“什麼故事?”她警惕地問。
“關於我們起源的故事。既然你想成為我們的一員,就得了解我們是誰,我們從何而來。世上的人們會悄悄談論布拉佛斯的無面者,他們不清楚的是,我們比秘之城本身更古老。我們出現在泰坦巨人興起之前,在烏瑟羅揭開面具之前,在建城之前,我們跟著北方人在布拉佛斯興旺繁盛,但我們的根在瓦雷利亞,誕生於悲慘的奴隸群中,我們的祖先在十四火峰地底深處的礦井裡辛苦勞作,正是這些火峰照亮了古自由堡壘的夜晚。普通礦井是黑暗陰冷的場所,自冰冷死寂的石頭中開鑿出來,但十四火峰乃熔岩火山,終日熊熊燃燒著,因此古瓦雷利亞的礦井很熱,隨著井道越鑽越深,溫度也越升越高。奴隸們猶如在烤箱中勞作,周圍的岩石燙得沒法碰,空氣瀰漫著硫黃的味道,吸進肺裡灼痛難耐,而即使穿上最厚的鞋子,腳底也會被燙出水泡。有時,他們為尋找金子破開洞壁,結果卻遭遇蒸氣、沸水或熔岩。有些井道鑿得十分低矮,奴隸們無法站立,只能爬行或彎腰行走。那泛紅的黑暗之中還有蠕蟲。”
“蚯蚓?”她皺眉問。
“火蚯蚓。有人說它們是龍的遠族,因為也會噴火。它們無法在天空中翱翔,只能在岩石土壤中鑽洞。假如古老的傳說可信的話,早在巨龍來到之前,十四火峰中就有火蚯蚓。幼蟲跟你細瘦的胳膊差不多大,但它們可以長到巨大無比,而且極端不喜歡人類。”
“它們會殺奴隸嗎?”
“那些被鑽開的井道中通常會發現燒得焦黑的屍體。然而礦還是越挖越深,奴隸大量死亡,奴隸主卻不在乎。他們認為紅金、黃金和銀子比奴隸的生命更珍貴,奴隸在古自由堡壘中本不值錢。每逢戰爭,瓦雷利亞人都會俘虜成千上萬的奴隸,和平時期,他們讓奴隸繁衍,其中最差的則被送入地底泛紅的黑暗中等死。”
“奴隸們不起來反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