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任縱容過去,就是不該!」
薛黎陷笑著輕彈了下茶杯,嘿了一聲道:「興許他是病的已然沒法管那些事了。不過……你告訴我這個,是幹嘛?」
「我殺那群不長眼的兔崽子時候,留了正淵盟的標誌,那個頂不是東西的玩意正好跟你在一個城鎮裡,你這個正牌盟主便好生看好了罷!」一字一頓越說聲調越高,薛黎陷覺得要不是自己扶妥了把手,簡直要被他吼的飛出窗框外面去了。
掏了掏耳朵,薛掌櫃笑的一臉世故:「成,那我便順道看著吧。」
馮老爺子吹鬍子瞪眼:「你個臭小子是要盯仔細了!不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那種盯法!」
薛黎陷滿臉誠懇的點了點頭,拍拍衣袖準備走人了。
剛起身就覺一掌迅疾從身側襲了過來,不慌不忙沉肩反推出一掌來,男子年輕有力修剪乾淨的五指和那老人乾瘦枯萎卻內力霸道的五指輕輕一交握,便鬆開了。
馮老爺子眼睛一亮,那雙洞徹世事的眼裡,是真誠的讚賞。
這臭小子,不磕牙打屁的時候,還真的有股子一代宗師的風範兒,和他老爹似的。
薛黎陷此刻也是抵制住內裡氣息的渾走,斂眉收掌於身側,這才慢慢抬起一雙清澈的眼來。
好似這麼多年風霜與刻毒,質疑與誹謗統統未曾在他眼眉間僥倖得以刻下滄桑的痕跡,他也無非就是更高更瘦了些,在馮老爺子的印象裡,還是那個曾經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小混球,那一身能氣死前輩的輕功身法真叫一群正淵盟裡數一數二的高手連連圍堵,有時候十多個高手活生生做了人肉牆才能成功截回。
正當馮老這邊還沒慨嘆那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糟心之感,就見眼前那混球小子突然呲牙一笑:「我走啦!」
「你回來!」
薛黎陷已然都躍出去幾丈遠了,聞言不由得又像只巨大的鷂子似的一滑身倒翻了回來,一條大長腿別在窗框上,一條吊在外面,一隻手撐在窗框上,另一隻手把在窗欞上,極力躬著身子,不解道:「咋了?」
「你這次就為了問這件事回來的?還有身上怎麼帶了那麼多味毒藥?殺人滅口還是怎的啊?正淵盟的刑罰室時時刻刻為你敞開呀。」
「馮老,瞧您這話說的,多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在你們這群元老面前造次。」
薛黎陷笑的誠懇,完全忘記了小時候是誰喪心病狂的趁他們睡熟把他們的鬍子剪個精光,頭髮一縷縷編成小辮的了。
管刑法的那位大爺尤其仇視薛黎陷,真讓他能逮著薛黎陷進這種地方,一定得給他活生生扒層皮下來。
眼看著自己這樣卡著進去彆扭,出去也難的半上不下的架勢,薛黎陷輕輕嘆了口氣:「給那個姓蘇的小子找來的解藥,我這次回來以為是家事呢。誰讓你用黑鴿發信了,眼神還好使麼?腦子還好用麼?記性還有麼?用不用我給你開副藥……」
像是看到了對方吹鬍子瞪眼的表情,薛黎陷快樂的鬆了手倒翻了身子,整個人迅疾無比的向遠方跑沒影了。
只是跑的遠了,也停下來摸著胸口苦笑了下——父親,兒子真沒用,這麼多年了……連一個人都替你找不到。
他又想起自己人模狗樣斯斯文文混跡於江湖豪熊裡的光景了,那時候心內壓下了多少事,多少個深夜與良辰捫心自問,一遍遍在夜裡寂靜的出神空當,發慌失落時如何自處,第二天他仍舊得是那個斷大事決大義的盟主,喜怒憂樂半分不得由己,由己便是過錯。
於是他便錯過了很多本該能珍惜的人。
很多夜深輾轉難眠的時候他便自己坐起來給自己唱曲兒聽,大多是幼嬰的搖籃曲。
他很想他娘,可是他從生下來就沒見過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