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往來,估計是躲著家人的。看她的手上戴著一枚戒指,估計是訂過婚的。看她眉眼含春,在打麻將的時候,故意說些房中秘事,看她也並無羞澀之態,便知道她經歷過男女之事的。
白太太便得出結論,丁香是和家人鬧僵了,鬧僵的原因,多半是婚姻,家人將她許配給人家,但她婚後不滿意,趁著戰亂一走了之。
白太太是見識過如今的女孩子的,丈夫跟前妻生的女兒白蘭就是一個例子。
“讀了幾年書,就覺得懂了道理,反過來要教育父母了,”白太太一提起白蘭就是一臉怒氣,“什麼時代進步啊,婚姻自由啊,說起來道理一大堆,也不外乎是戲文裡的私通夜奔之類。現在倒好,跑出去當兵了,沒了影子了。早知道這樣,就不讓她讀書了,女人讀書也沒有什麼意思,能識字就行。學校裡學來的東西,往後多數也用不著的。”
“就是嘛,就是嘛,”廖三太太介面說,“男人能識得賬本,女人能認全麻將牌上的字就夠了……”
說得大家都笑了。打麻將的籌碼很小,贏的錢都用來請吃夜宵,是以娛樂為主的。打了兩圈牌,贏的籌碼就夠夜宵。
後貢門附近有許多夜市攤子,夜裡是很熱鬧的。阿蓮早已經睡下,白太太是叫她不起來的,便讓弟媳去買夜宵。一般是餛飩或者甜酒糯米糰子,餛飩是牛肉餡,現做現賣,糯米糰子是桂花糖心,透著濃香。
第二章 白太太一家,打牌(5)
到半夜,男人回家,麻將席也就散了。
丁香過了一段清閒日子,白天教書,晚上打麻將。轉眼便是暑假。
丁香的同事中,多數也是從淪陷區來的,有些趁著假期回家看看,或是去其他城市轉轉。有個女同事約丁香一起到昆明,她有些動心,但最終沒有去。她已經知道大舅舅一家人從昆明輾轉去了香港,而且大舅舅最終沒有跟汪精衛走到一起,只是在香港做起寓公,持觀望態度。
丁香沒想到桂林的夏天竟然是比廣州還要熱的。太陽直射下來,街道牆壁白晃晃刺眼,屋頂瓦背上也冒著熱氣。人一出門便曬得發昏,坐在家裡也是一身汗。她白天很少出門,躲在房裡看書。以前的詩集都被燒光,只剩下一本蘅塘退士編輯的《唐詩三百首》,後來又去書店買回幾本,但有些書是找不到了。
白太太弟媳生了個女兒,洗換尿布忙得一塌糊塗。白太太每晚依舊打麻將,只是改到廖三太太那裡,另外找人開牌局。她邀請丁香一起去,但丁香婉言推託了。
樓上嬰兒每晚睡前都要啼哭一陣,丁香便放下書,到灕江邊走走。從伏波山一直走到象鼻山,江邊涼風徐徐,到處都是席地而坐乘涼的人。“嶺南皆炎熱,宜人獨桂林”的詩句,看來是詩人夜裡在江邊作的。
走一圈回來,樓上已經安靜。她洗個冷水澡,也安然入睡。
丁香已經習慣桂林的生活。以前她是厭煩那市井的喧譁的,但現在,她對這喧譁有了親切感。
大街上有大街上的聲音,小巷裡有小巷裡的聲音,屋簷下有屋簷下的聲音。所有的聲音彙集在一起,濾掉其中的細節內容,濾掉其中的悲歡離合,成了混沌不清的一團,散佈在每個角落,無邊無形,無處不在,就是城市的喧譁。還有工廠機器的轟響,是給這喧譁做背景的,風吹過樹葉嘩嘩響,是給這喧譁做伴奏的。那喧譁聲好像是城市的心跳,沒有了心跳的城市,就是一座空心之城,或者是一座死城。
太陽落到山後,城市的燈火亮起,夜幕下依然是喧譁的,那喧譁聲瀰漫開來,將月色也遮住了。喧譁到了極致,驀然而止,便是人們沉睡之時。但細聽下來,還是有些微弱的聲音,從邊角隙縫裡傳出。夜深人靜,也只是片刻而已,接著又是另一天的喧譁。
學校開學了,天氣依舊炎熱。國